把自己倒带回当年穿越前的模样。
可是,紧张压抑不住。
一向钝感的行幽也忍不住道:“你好像很怕看到你的父母?”
苏折沉默片刻,无奈点头。
行幽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与他一起走入了那个老旧、狭窄,泛着菜香油味的老楼道。
楼梯是一阶一阶攀上去。
攀的仿佛是自己的心防。
到了门口,苏折又瞥了行幽一眼,对方便耸了宽硕双肩,把身躯往下一挪,将人情的舞台让给了苏折。
万事俱备,只差敲门。
可打开门的一瞬间,他还是绷不住了。
父母见到一年未归家、完全失去消息的他,先是愣了一愣,像被惊雷劈断了的木头似的,失了魂儿似的杵在原地,接着,不知是谁惊叫一声,两个老人家失而复得地抱了上来。
行幽与他竭尽全力,也只能把降临的时间点扭到了穿越的一年前。
在这个世界里,他就算是当了一年的失踪人口。
而如今失踪归来,父母抱他抱得极紧,像两个溺水的人抱着随时要飘走的一块儿浮木,老眼上的泪像藏匿了无数的隐痛,悄悄落了满脸,苏折情难自抑,语声呜咽,想落点儿泪,却又怕自己如今落的泪,会变成一些别的东西。
行幽眼见如此,叹了口气,脚下微微一晃,像是在日光投下的影子踩的吱吱呀呀,也许,他也想到了自己的造物主和“家人”。
父母这时才注意到楼道里还站着个人,疑惑透出来,苏折便把一旁的行幽叫了上来,郑重介绍:
“这一年来,若不是他在照顾我,没了他,我可是活不下去的。”
父母终于正视了眼前这位——过分英俊的男子。
行幽确实英俊。
尤其是在他换下了那身过于前卫的西装配汉服之后,他换了一身规规矩矩的休闲服。
这一换,就衬出宽肩细腰英背长腿,像哪个健身房刚走出来的老哥。
二老虽说激动着,也没忘了礼数,赶紧把人招呼进来,像捧着一个突然多出来的亲儿子似的,一个负责招呼着行幽,一个仔仔细细地问着苏折。
而苏折把这一年的经历,简化成了自己因为工作被炒失了收入,又被房东扫地出门,无家可归,简直陷入了彻底的抑郁,失意伤心到要去投河,却被这位路过的行幽大爷救了,就被他留在身边当生活助理,过了整整一年才恢复了精神,可以回家探亲了。
这一连串不带停的胡话比醉猫吐出来的喵声儿还离谱,二老却心疼得难以言说,红着眼抱着苏折问了许多,中间也没忘了家中珍藏的茶水拿出来招待行幽这位贵客。
苏折却郑重道:“爸,妈,他可不是客人,这一年相处下来,我可把他当家人了,你们也别把他当外人。”
二老一愣,立刻点头:“不错不错,以后他就是咱家的一份子,不是外人。”
行幽眉头一翘,像是黑绒绒的猫儿弓腰抬了一大尾,显然是把几分得意横在心头了,可是等到二老问起他家世背景的时候,他却又支吾不出什么,一眼飘向苏折,一眼飘向电视机的遥控器。
苏折只好替他圆了一些谎。
他想说这家伙是某个企业的高管时,行幽正拿起遥控器津津有味地瞧起一个经典的动画片,一脸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只好改口一笑。
只说对方是某个富商的儿子。
扯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把情侣关系给透出来。
可母亲比谁都敏锐,瞧着苏折与行幽之间的身体距离,似已隐隐约约猜出了什么。
可老人家毕竟是老人家,失踪一年多的儿子终于能归来,激动欢喜还来不及,还有什么别的比这更重要?
住了整整三日,苏折终于获得出门的许可,与行幽一起继续去观察这城市的各个角落。灯红酒绿倒是不提,一切属于城市的东西都吸引着行幽的目光,从高楼上闪烁不断的3d投影,到街上随处可见的汉服团,还有各色风情乡土的甜味小吃,他是没一样厌的,见到哪儿就买到哪儿,买到哪儿就吃到哪儿,这腮帮子鼓鼓胀胀的一时也平静不下去,他也不嫌烦,不觉腻,只觉和苏折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都会把这种新鲜感加倍放大。
可是看得久了,除了新奇,还有小小吐槽蓄势待。
“你们这儿的楼,高得像一座座光的巨棺,照得黑夜不像黑夜,倒像是白天。可到了白天,这巨棺就遮天也蔽日,让白天也不像是白天,倒像快要进入黑夜。这样日夜颠倒,你说是什么道理?”
苏折道:“你就直接说光污染太严重,不就行了么?”
行幽道:“城市里是这样,那郊外呢?”
“郊外少了灯光,就静谧宁静许多了,要不要去看看?”
行幽把眉头一沉,撂下一句哼声儿:“我才不去,山水景观我还看得少么?这巨棺虽颠倒日夜,倒也颠倒得有趣,还是继续看吧。”
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喜欢这人工的光污染啊。
也许是因为,这种热闹气息是他在另外一个世界从未感受过的,也或许是因为,他又从这些活力四射的人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从各种平凡或庸俗的生活气息里,看到了那个曾经喜欢人类的小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