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1南坡的天氣很好,五色經幡映襯在湛藍的天空下,放射狀地從一根高大曲折的樹枝上延伸到k1大本營的灰褐色的石灘上。
身著五顏六色羽絨服的登山者在經幡下盤坐禱告,僧人口中念著祈福的經文,將青稞面抹在他們肩上,示意平安順遂。
賀煜在一群人里,迅鎖定簡寧,他一身前鋒打扮,紅色登山頭盔,手套,橘色羽絨服,腰上纏著各類繩索,高山靴,冰鎬裝備齊全,護目鏡和防風面罩把臉捂得緊緊的,全身上下不露出一絲皮膚。
大概就是心理醫生說的潛意識尋求安全感,賀煜總是可以一眼就找到簡寧;他暗暗自嘲,然後給何梓其發了條微信:
【今天怎麼安排?】
何梓其哇哇地發來一段語音,說自己今天6ooo米的地方適應冰壁,明瑪帶著她,她快累死了。
【我問的是簡嚮導。】
賀煜乾脆直接問到位,不然何梓其的腦迴路只能想到自己。
【簡嚮導今天去修路,明天還是修路,後天還是修路。丹普說他們要修三天路。】
修路就是鋪設攀爬的路繩,方便登山者沿著路繩上下,一個攀登路線從無到有,是難度非常大的工作,只有頂級的登山嚮導才能完成,估計k1難度大,所以路繩的鋪設由簡寧和丹普協作完成。
賀煜沒有再回復何梓其,他反覆播放著祈福視頻,無聊地數著簡寧腰上掛了多少種類類型的登山繩,迷迷糊糊睡著了,一夜好覺。
朗哈村在k1的北側山腳下,是山坳里一個平坦的大草場,夏天的時候,野花遍地,雪山環繞。村子裡沒有幾戶人家,甚至沒有網絡,村莊和最近的公路之間的距離,有幾十公里,村民平時進出,要麼騎馬,或者徒步。
作為純浪蕩子李嘉霆操盤的第一個項目,他決定在郎唐村搞一個野奢帳篷派對,主打遠離塵囂。
他找來一大波網紅博主,徒步進入朗塘村,將沿路的見聞都鋪到網絡平台上造勢。派對需要的大量物資,則由當地的尼爾帕與背夫,帶著氂牛和騾子,一點點地往上搬運。
不到五十公里長的徒步路線,頓時喧囂起來,穿著性感的長腿女網紅,輕鬆上陣一路擺拍,在她們背後,背夫被沉重的物資壓彎了腰;還有穿著全戶外裝備的小哥,沒走幾步腳就被鞋磨得走不動了,臨時把騾子身上的貨物卸下給尼爾帕,自己騎著騾子進村。
賀煜在派對開場半小時,搭乘直升機到達朗哈村,巧的是機長就是在拉魯醫院給簡寧送蛋糕的白人青年,Ben。
賀煜要請他留下一起玩,住一晚明天再回去,Ben欣然答應。
Ben拍了拍賀煜肩膀,說:「簡寧在山的另外一邊,我們晚上的時候,往天上打一束雷射,不知他能不能看見。」
賀煜回答:「你的飛行技術長進了沒?能不能直接飛到另外一頭?」
「你要是不怕死,我們倒是可以試試。」Ben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李嘉霆的派對和他本人一樣浮誇,高大的鋼架在草場中央在立起,拉起布幕,投影循環播放著小眾先鋒作品,dJ在帷幕前打碟,網紅的帳篷繞著場地圍成一圈,男男女女湊在一起喝酒尋歡。
這就是個不加蓋的夜店罷了,賀煜找到李嘉霆,指了指在場地邊緣協助管理物資的背夫們,說:「讓你的那群koL發文的時候,要避開他們,別和他們一起入鏡。」
「為什麼?」李嘉霆戴了個粉紅色的捲毛假髮,隨著音樂晃晃悠悠,漫不經心。
「確實是付夠了錢,但是不合適。」賀煜想到簡寧和自己說的話。
「你們的怕死,是拿尼爾帕以命換命。」
賀煜沒再多說,往草場邊緣走去,他看到個熟人,是自己在達瓦峰救下的黃衣嚮導,他在場地邊緣,正從氂牛背上卸物資。
賀煜遞了瓶啤酒給他:「阿塔?」
阿塔見到賀煜很高興,一頓印式英語輸出。
賀煜等到他停下,才接著問:「你怎麼在這裡,沒有和簡寧去k1南坡?」
「對方的團隊不好,他們讓我留下,我就來這裡幫忙。」阿塔喝了口啤酒。
「你之前待的葉二團隊?」賀煜追問。
「對,他們讓我拿簡寧的冰鎬割繩子,然後趁機在八千米的時候把我丟下。」阿塔憤憤不平。
賀煜盯著阿塔,眼神驟變。
阿塔有點被嚇到,說話也開始磕巴:「賀總,不是我割的路繩,我沒有要害你,是在c2的時候,他們拿了一把冰鎬給我,讓我在營地割攀登繩。」
「後來我待在寶峰,才知道那個冰鎬是簡寧專用的。」阿塔吞了吞口水。
「他們是誰?」賀煜追問。
「就是團隊的頭,那個歐洲人,也不知道叫什麼。」阿塔無奈。「所以這次簡寧讓我留下,別去。不然我也想回家看看。」
「你還有其他家人在尼泊爾?」賀煜看著遠處的k1,時間已經是傍晚,今天的日落異常瑰麗,k1頂峰上的積雪被映得一片淺玫紅。
「還有母親,和一個女兒,我的妻子前幾年去世了。」阿塔回答。
「要不要把他們接來加德?」賀煜望著k1問。
「啊?」阿塔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賀煜突然覺得有點天旋地轉,但是他還是解釋道:「我幫你把家人接過來,你好好在寶峰跟著簡寧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