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嘴角笑意加深:“我并没有什么事情,你如何便替我着急?”
绣橘看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姑娘莫要欺我。”她压低声音,“司棋今日家去做什么?姑娘竟当我是个傻的不成,只瞒着我一人!”
迎春放下茶盏,拉住她的手,“我们既没有告诉你,你怎么知道呢?只不过是……”
绣橘甩手:“我比司棋还小的时候便跟着姑娘了,我是怎样的人,姑娘竟不知道!”
迎春见人恼了,忙拉住道:“好姑娘,怎不知你的为人呢?况你这般厉害,咱们房里且要仰仗你呢,如何会撇开你行事。不过是担心你在你父亲那里……”
不待迎春说完,绣橘便道:“难道姑娘就只认司棋是个忠心的不成!”
“我们是一样的心,既跟了姑娘,哪里再去给自己找个主子!”
迎春素来言语迟慢些,见绣橘真的恼了,便涨红了脸,有些无措地拉着她,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绣橘最看不得迎春这个样子,叹气道:“姑娘不用担心老爷那边。咱们老爷不是个无情的,无论如何定会保全姑娘。”
她说着便红了眼眶,“姑娘也无需担心我难做。我爹既把我送了过来,我便认姑娘是主子,咱们荣辱一体!这话我爹娘早同我说过,若是姑娘将来看不上我便不说了;但凡姑娘愿意要我,老爷说了,我们一家的身契都给了姑娘!姑娘……”
迎春一怔,到底撑不住,泪珠儿自眼眶滚滚落下,惊得绣橘忙拿帕子来替她擦拭。
两人也不叫人,在屋里挨着头说话,又对着落泪……
好半晌,绣橘才打了水,二人收拾妥当,也不歇晌,竟又拿起上午的针线做了起来。
大雪初霁,众人便早早来贾母处请安。
待宝玉也起来了,贾母便吩咐摆饭。
早有邢王二位夫人带着李纨,王熙凤安箸捧饭。
因邢王二位夫人及李纨,王熙凤等并不在这里用膳,故迎春等人便告了座,依着长幼坐了。
鸦雀无声地用完早膳,便有丫头们上茶漱了口,大家便坐着说话。
王熙凤自来便是个伶牙俐齿的,不过几句话便把众人逗得前仰后合。迎春很知道这个二嫂子的本事,不过随大流的笑笑,便趁人不注意凑到邢夫人身边。
“给太太请安,太太这几日可还好?”
邢夫人不想这个木头似的便宜闺女竟会主动来问好,心中诧异,面上却不显。
拉了她的手细细察看,见迎春面色红润,眉眼温柔,有些怯生生地站在那里,语气不觉软了一软。
“我很好,姑娘好生跟着老太太,不用过于惦记。”
是!
“前几日我们学了新的针法,我给老爷太太做了些针线,太太一会子可要过去坐坐?”
见邢夫人和颜悦色,迎春舒了一口气,乍这胆子拉着邢夫人的袖子问。
“好,姑娘的心意,老爷知道了一定开心。”
邢夫人知道迎春性子腼腆,向来不敢比人多做什么,本也不见怪。
如今见她与自己亲近,虽有些诧异,但想起前儿王善保在耳边说的,只当司棋使力使这姑娘回转过来,倒也满意。便拉了迎春在身边坐下,将她搂在怀里看王熙凤耍宝。
邢夫人如此慈和,迎春提着的心放下。也软了身子,依在邢夫人怀里,如同真正的亲母女一般,倒引得旁人多看了两眼。
一时,有人来回,说二门上有人来寻二奶奶,王熙凤方告退去了。
贾母年纪大了,说了这一会子话,又被王熙凤引着笑了一通,便觉有些乏,趁机让众人都散了。
邢夫人便同迎春一道出来。
因着贾赦封了东院,邢夫人早晚来去十分不便,且她同贾赦又不算融洽,故她若无要事便常在这边消磨一日,待省了晚安才回去。
她是嫡母,迎春这里她也是常来的。
二人进来,迎春便请她坐了主位,又从司棋手里接了茶,亲奉给她。
“如今天寒,太太坐车来往,可见辛苦。这是姜枣茶,太太赏脸喝一口,暖暖胃罢。”
邢夫人接过茶盏,见茶汤澄黄透亮,并有红枣香甜气味溢出。邢夫人点头,浅啜一口,竟是极甜润的,细腻柔滑,完全不似平常姜茶一般辣口。
忍不住又喝一口,邢夫人才将茶盏放下,“果然不错,这是谁的手艺?”
旁边侍立的司棋听了,不待迎春说话便道:“我们这些人哪里有这样好的手艺,这是姑娘研究的。”
“哦?”
她老娘在邢夫人身边得脸,她也更自在些,“太太不知道,姑娘素来喜欢琢磨这些,前儿才带着我们弄出来的,说是冬日里多用些姜枣等物,竟是比一般茶水还要好些。”
邢夫人不是个挑剔的,对迎春的好意尤其受用。
“姑娘有心了。可孝敬了老太太?”
“今早给了鸳鸯,到底老太太年纪大了,叫她斟酌着给老太太用。”迎春顿了顿,“也给二太太和嫂子妹妹们送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