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千道一万,这富贵人家的奶嬷嬷同小主子便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了。
王嬷嬷一家的好坏都系在迎春一人身上,而迎春若真的想做些什么,王嬷嬷便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早,王嬷嬷如今还是个尽职尽责的奶嬷嬷,迎春对她又一向依赖的紧,还是要徐徐图之才是。
这会子,她既要自己这个主子说话,迎春也有心要立威,便顺着她的意思斥了司棋:
“你好好地做的那是什么样子,难道妈妈还说不得你吗!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你自去寻了冯嬷嬷领罚。快去!”
司琪到底还小,当下便红了眼眶,悻悻地出去了。
迎春也不理论。
说来这满府里,自己这个主子平日谨小慎微,下面的丫头却是张狂的很,也该得些教训了。
王嬷嬷见迎春向着她,又得了意,作势还要再骂,迎春忙拉了她在身边,让她坐下。
如今还在贾母院里,她哪敢造次,只靠着脚踏坐了,迎春也不理论,看着杯中上下漂浮舒展的茶叶,好一会儿才道:
“妈妈如何非要同个小丫头计较,她们不好了,你自去寻咱们房里的教引嬷嬷便是,如何还要这般吵闹?”
那王嬷嬷不意迎春竟会这般说,一下子脸涨的通红,“姑娘如今大了,便不同我这个老婆子亲近,咱们府里的丫头们各个都同二层主子一般,我支使的动哪个哦!”
听她说这样的话,迎春便皱了眉,“我何时不同妈妈亲近了!”
那王嬷嬷本是嘴笨的,原也是想抱怨几句,不想迎春真的生气了,便低了头。半晌才喃喃道:“我原也没说什么……”
“妈妈说的这话可是诛心,我方才不是替妈妈说了她们。”
“论理,哪里有我和她们对嘴的……”
迎春想着这房里这些人,竟没一个省心的,不由叹息,“我也是为着妈妈好。我们如今在老祖宗院里住着,虽是关上门在自己房里斗嘴,但这院里,这府里,什么事情老太太是不知道的?”
“难道非要闹得不成个样子,惊动了老祖宗,妈妈才满意!”
那王嬷嬷本就是极老实的,平时也就仗着迎春是姑娘小姐,不好同下面人计较,才敢在房里嚣张些。这会子迎春既将话说开,她便在没了气势,只觉满脸做烧,只知喏喏点头。
迎春见她这个样子,也是无奈。
略想了想,便拉了她的手,缓声道:“我知道妈妈是为着我好,怕下面丫头惫懒,再怠慢了我,这些我都知道的。”
王嬷嬷私心里也是将迎春当自己女儿看待的,听得这样窝心的话,便觉眼里酸酸的,只强忍着听迎春接着说。
“只是妈妈该知道,咱们虽比林姑娘好些,却也算是借住在婶子家,自该懂事些,莫要招了人眼。”
王嬷嬷正暗自感慨迎春的贴心,听了这话却不赞同:“姐儿这话不对,咱们老爷孝悌才让了二老爷,可咱们二奶奶却是府里的管家奶奶,姐儿在这府中名正言顺,怎能说借住呢?”
迎春握紧了王嬷嬷的手,声音低了下来:“妈妈这话再不要提了。”
“咱们老爷太太都在东院呢!便是琏二嫂子说出去也是帮着二婶子管家,妈妈这话让二太太知道了,心里会怎么想呢!”
迎春不待她再说,便接着道:“我姨娘去得早,同太太也不亲近,老太太心里更是宝玉和林姑娘才是心头肉,便是三妹妹也比我更会讨人喜欢些。”
“我们房里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有谁会真心地为着我考虑呢?”
迎春这话俱是事实,王嬷嬷再是坚持迎春是这府中真正的小姐,面上的神情也渐渐萎靡了下去。
迎春见王嬷嬷已经动摇,便趁热打铁,“我如今也大了,妈妈便该着重保养自身,待以后……,我还要倚仗妈妈呢!”
迎春这话说的隐晦,但王嬷嬷到底是经年的老人了,怎会不明白。
当下什么情绪也没了,当真替迎春考虑起了以后。
迎春见自己竟真的安抚了王嬷嬷,暗自长舒一口气。
原来也不难的,可见要摆脱既定的命运指日可待呀!
正兀自感慨,便见王嬷嬷突地变了颜色,凑到迎春身边,“姑娘既有想法,不知以后是如何打算的?”
啊?
如何打算?
她哪里有打算呢!
迎春本是为着让她安分些才说的以后,她自以为如今还早,且经过上一世,迎春对于王嬷嬷话里的“以后”避之不及,怎会认真为着那事打算呢!
王嬷嬷也不意外迎春这个样子,在她看来,迎春如今不过十岁稚龄,想法有些天真也是正常的。
但王嬷嬷毕竟经过的事情多了,只往日只顾着在迎春房里争锋,如今被迎春点出来,便关注起平日忽略的事。
这才发现,她们姑娘果真是四六不靠的。
虽有个老太太,但老太太年纪大了,说句不好听的,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是未知数呢!
而且姑娘家的婚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姑娘住在二房,同大太太一向是淡淡地。
到时候,若大太太有心做些什么,姑娘这一生岂不是要毁了!
王嬷嬷这下子是真的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