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她會咬牙堅守,寧死不屈,無論如何也不跟惡勢力低頭,是不是?」黎惜竹笑著問。
裴柯想了想,誠懇回答:「我以為她會堅守自己的原則。」
「什麼是原則呢?」黎惜竹輕聲道,「裴柯,有時候這個界限並不那麼清晰。」
「你可以給自己制定許多規矩,卻絕不要被它們束縛,否則終有一天你會發現,你把自己的人生過得一塌糊塗。」
「就好像我的那位祖母。她嫁給曾經的仇人,表面看貌似是屈服了,但你知道後來她只用了兩年時間就完全接手了商會嗎?」
裴柯抬頭凝望著她。
「說到這裡你應該已經明白,我為什麼跟你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了。」黎惜竹緩緩起身,「黎家走到今天,靠得是我們家族幾代人的辛酸血汗積累而來。」
「就算你再有才能,在現如今的時代,也不可能在你活著的時候和黎家平起平坐。」
「我知道你拒絕我的原因是什麼。」黎惜竹端起桌上的熱茶輕呡一口,又說:「你怕借著桐桐上位,將來會被人戳脊梁骨,說你是走後門的軟蛋。」
「你害怕自己有一天會分不清你對桐桐到底是喜歡還是利益。畢竟人一旦突然掌握了權利財富,欲望總會越來越大,終有一日深陷其中,再也爬不出來。」
裴柯垂在桌下的手默默握緊,極力忍耐被戳破心思的窘迫。
「其實你這樣想並沒有什麼錯,許多人活得甚至沒有你清醒。」黎惜竹話鋒一轉,「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縱然你有萬般才華,沒有合適的機遇,也只不過是掉在泥地里的璞玉,永遠沒有出頭的機會。」
說著她隨手從桌上拿起一摞文件遞給裴柯:「這是剛才我讓人事遞上來的簡歷,都是上個月剛投過來的,你可以看看。」
裴柯聽話的低頭一張張翻看。
黎惜竹重坐回自己的座位,平靜的說:「他們每個人都很優秀,論學歷品行未必比你差,可是我要的其實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辦公室文秘而已。」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有能力又聰明的人,捧著高學歷和一身才華,卻不一定真的能被上司珍惜重視嗎?」
「因為我們國家的人太多了,沒有你也有別人,沒有人不可替代。」
裴柯低頭不語。
黎惜竹並不想傷害他,但她必須要把話說清楚:「說實話,如果你不是桐桐的男朋友,或許我們根本沒有對話的機會。」
「但你現在還是坐在這裡了。不管你承不承認,運氣其實也是一種實力,它將你和外面的人遠遠徹底拉開了距離,你才有了和我談話的機會。」
說到這,黎惜竹自嘲一笑::「你如果常看聞就會知道,外面對我的評價向來好壞參半。有人罵我牝雞司晨,野心勃勃爭名奪利,簡直不像個女人,還有人指責我手段心狠毒辣,貪戀權位,不給弟弟們留後路……這樣的話,我聽過很多很多。」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裴柯陷入沉思。
「裴柯,我希望你甚至可以再有野心一點。」黎惜竹像個真正的老師,諄諄教導:「把你的尊嚴和原則再放低一點。你要學會在某些時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要最後結果是好的,你是怎麼起家,用了什麼辦法,過程如何——不重要。」
「不要犯傻,也不要過分迂腐,好好想想你和你家人如今的處境,就該明白你到底應該怎麼選。」
說到這裡,黎惜竹的語氣逐漸緩和:「你只是太年輕,還沒有真正領悟到社會生存法則,思考問題的方式沒有脫離學校的教育。」
「其實你不用心理負擔那麼沉重,我看中你也不光是為了桐桐。因為你身上確實有些別的孩子沒有的特質,培養你也是我的私心。」
「我是商人。商人的本性就是逐利,你也可以為了你的利益和我談條件。公是公,私是私,你可以把兩者完全分開。」
「我希望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是不是真的要放棄我拋給你的橄欖枝。」
裴柯在思考。
因為過去沒有人跟他說過這些話。
學校的教育告訴他,做人要誠實守信。媽媽生前也說過,做人要坦坦蕩蕩,不該你的東西不要隨便拿。爸爸身體力行向他展示,一個男人要頂天立地,勤勤懇懇,才能養家餬口。
所有人都告訴裴柯做人做事都得守規矩,做個正直有底線的人。
可是黎惜竹卻教他,只要在社會規則範圍內,無論男人女人都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去爭搶,哪怕也許來路並不那麼光明正大,可是機會來了就必須要抓住,別人的議論和自尊心並不那麼重要。
許多念頭在裴柯腦海中閃現又消失,兩股思想在他心中來回交戰,
他知道黎惜竹說得對。就算他再如何拼命,在這樣的時代也是一眼能看到頭的,他不可能獨自創建出和幾代人血淚構建出來的龐大帝國平起平坐的家業。
有可以向上走的合法捷徑,就沒有必要固守陳規,扔掉來之不易的機遇。
裴柯想通了很多,他的眼神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我需要做什麼?」
第七十二章
黎惜竹對他的轉變表現出了肯定:「你應該也聽說過,外界一直有傳言,黎氏近些年有意涉足手機數碼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