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骆星坚定地向他伸出手,她被人拉上马,那人还是像第一次救她时一样,用黑色披风将她护在身前,为她挡下一切危难。
耳边寒风呼啸,声音杂乱,骆星试探性地唤出一句,“阿南?”
但他始终沉默,回应她的只有一声声的刀剑厮杀。
再后来,又是呼啸的风声,马蹄疾驰,身后的人不知低声说了什么,但她没有听清,想着等会儿问他。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慢慢归于寂静,马蹄也缓了下来。
骆星一把将身上阻挡她视线的黑袍掀掉,回头看向身后之人。
只是这一眼,却让她心脏几乎停滞。
夜色中那张熟悉的脸,目光呆滞涣散,几乎没有了一点血色,而他的身后,千疮百孔,像只刺猬。
血路,不光有敌人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
“阿南?”
骆星颤抖着向他伸出手,但只是轻轻一碰,那人便骤然栽倒在地。
他死了。
就这么死了。
连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
骆星感觉自己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不可置信地翻身下马爬到他已经凉透的身体旁边,一遍遍地喊他,叫他名字。
“阿南······”
“阿南。”
“···司徒平南!!!”
“你醒一醒啊······”
地上的人还微微睁着眼睛,但却始终没有回应她,骆星在寂静的夜色里撕心裂肺地喊着,快要被绝望淹没。
忽然,脸上传来一丝凉意。
下雪了。
身后城门大开,有人上前为她撑起一把伞。
骆星回头看他,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拽住他的衣袖,眼里带着无望的期冀,声音颤抖,“你救救他,长泽,求你救救他······”
长泽垂眸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僵硬了的人,哑声道,“他已经死了,赛希。”
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在这一瞬间消散。
骆星怔怔看了地上的人良久,半晌,吐出一口淋漓的鲜血,与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相融。
“赛希!”
纷然大雪中,她好像又看到那个人了,他一身白衣,眉目温雅,于空中向她伸出手,笑得温柔又悲伤。
他说,你要保重。
······
又下雪了。
漫天的大雪茫茫,像是那天高楼之上和她一起看的那场雪,那时她窝在他的怀中,像只狡黠又无辜的狐狸。
长剑深插于泥土之中,金漠坐在征战半生的将军的尸体身边,仰头看一场落雪。
他看着他长大,在他常受忽视与欺辱的童年里,给了他父亲一样的关怀。
他知晓他心中抱负,知晓他的不得志,也知道他并非良善之人,但他还是选择了陪着他走这条路。
他说,为君者,可阴可毒,可狡可诈,可以六亲不认,可以薄情寡义,但唯独不能不爱万民。
那时他听进去了,只是最终···还是成为了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君。
站得越高,就越想要独断,想要天下之人都臣服于他的脚下,想要所有逆他者,死。
他也一样。
金漠看着身边已经快要被白雪覆盖住的人,微微笑了笑。
“你啊,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你这个不成器的君主,不是什么千古一帝,也不想长生不死。”
他只是个注定要下地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