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是一切生命的起源之力,万物生长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
水是世界上最柔和的力量,不似烈火般猛烈、不像荆棘般蜇人、更非金属那样冰冷。
但此刻,浑身是血的穆罕默德就站在我面前,掌中那把原本透亮的水流弯刀早已经被鲜血浸染,转为一片猩红。
世界上最柔和的力量,在这个男人手上,却能化作夺命的弯刀。
一只只体型庞大的巨蜥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或被开膛破肚,或被洞穿头颅,猩红的伤口涌出汩汩的鲜血。
穆罕默德一步步逼近那些苟延残喘的巨蜥,它们每个身上都挂了彩,厚重坚实的鳞片被生生剜了出来,扎入软嫩的皮肤里,稍稍移动就会钻心般疼痛,但每只巨蜥仍然不要命一般疯狂地向水里钻,想要远离眼前这位嗜杀的恶魔。
“跑来跑去的可不乖呢,跑什么啊。”
穆罕默德对着半空虚抓,一只已经扎入水中的巨蜥突然痛苦地腾空而起,在空中扑腾翻滚,重重地砸在地上,狰狞的嘴吻处不断涌出涓涓水流,覆盖鳞片的肚皮膨胀得老大,像是一个鼓鼓囊囊的皮球一样不断扩增,剧烈的疼痛使得它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盯着同胞们惊恐的眼神,在恐惧中身体扭曲变形,整个肚子完全爆开,四溅的鲜血和浑水像是在天空中下起了一场血雨。
“看起来,不是野生的杂种呢,原来是有主的狗,怪不得比一般的畜牲精明呐。”
穆罕默德蹲在那具炸开的巨蜥尸体身边,翻了翻它肚皮上的鳞片,一块鳞片上赫然出现一个刀刻的印记。不算新,但刻得相当深,是一个规则的三角图形,显然是人为操作。
“来都来啦,就别躲躲藏藏喽,撕破脸皮的话对双方都不好,不如出来好好聊聊,我们之间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赶尽杀绝不是嘛。”
没等来树丛中的回应,那棵巨大的树妖却扭动起庞大的身躯,一根根粗壮的枝条不断折断碾碎,身形也越来越小,直至整个躯体都化作那个瘦弱的人形,张开满是倒刺的嘴,从喉咙里喷出一根快如闪电般的尖刺,带着呼啸的劲风直射他的面门!
“真烦呐……我可是在跟那家伙说话呢。”
穆罕默德不躲不闪,甚至都没正眼看那根势头迅猛的尖刺,凭空一抓微微攥住,同时肩膀下沉身体转动,以胯为轴将那把水刀甩飞出去!一刀割开树妖粗糙的木质纤维皮肤,甚至直接扎穿了它的口腔!尖利的刀刃劈开人形树妖的后颈,从它嘴里洞穿而出。
“不阻断你的根系生长,就无法真正意义上杀了你,但归根结底,生命力顽强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对大地内生命力的吸收,明白了这一点,也就自然知道为什么你会主动舍弃水底那种对你有利的环境反而转战6地。水生植物能提供的生命力毕竟有限,况且生活在这种沼泽污水里的植物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你选择了生长更多植物的6地作为墓地,就是想靠着丰富的植被提高自身存活可能性不是嘛。”
“算盘打得不错,但很可惜,你碰上的是能操纵水流的我。哪怕你可能听不见,但还是让你死得明白一点。”
“方圆十里以内6地上的所有水元素,都被我引入了那片水域里,包括植物体内的水,一滴不剩。失了水的植物,连自我存活都做不到,又何谈为你提供生命力。”
“不过嘛,为了防止我的水进入你体内再次激你的活性,我也稍稍动了点手脚。”
穆罕默德耸了耸肩,指着混浊的水面笑道:“还记得那些焦油嘛,本来我的能力只是引水而已,理论上来说无法调动焦油。不过嘛,焦油里已经混入了水,哪怕只有一滴,也足够我的权能调配调度了。”
“肚子里被灌满了焦油的感觉不好受,对吗?别乱动别乱动,马上就好了。”
他扣下那死蜥身上的几块鳞片,一步一步逐渐向着动弹不得的树妖走去,每一步踏在干燥的沙土之上,都宛如千斤巨鼎坠落般沉重。手中鳞片缓缓贴合,出尖锐刺耳的摩擦之声,直刺耳膜的同时炸出细碎的火星,一步一步朝着树妖缓缓逼近。
“你身上背负着不少人命呢,纵使你并无善恶罪业,但也是……有罪。”
穆罕默德闪电般出手,半只胳膊捅进树妖大张的嘴里握住刀柄沉肩力。只听见“咔嚓咔嚓”木质断裂的响动,整把刀从树妖后颈纵然劈下,将其生生劈成两半!同时穆罕默德将那片坚硬的鳞片摁进树妖的体内贴着粗糙的木质轻轻一划……
“别动嘛,一小下就好了。你看看,都怪你乱动,着火了呐。”
火光腾飞,穆罕默德从漫天尘雾与火光之中缓缓走出,慵懒地伸着懒腰,手中提着那颗已经被扯掉了下巴的树妖人头……
“嗯——呐,麻烦的家伙解决掉了,现在就该好好算算账了,要怎么料理你呢。”
他的视线扫过地面上早已血流成河的巨蜥尸体,望向树丛深处,抬手间一水箭瞬而出,像是扎在了木头上一般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听得格外清晰。
“非要把这里掀个底朝天才肯出来吗……”穆罕默德有些不耐烦地挠了挠头,手臂微抬悬停在半空,身后原本已经平静的水面顿时躁动起来,磅礴的水元素化作一道水龙卷冲破水面,在空中旋转,默默对准了幽静的树丛深处。
“这么能忍呐,这样都不出来?看你能坚持多久。”
水龙卷不断抽离水域中的污水,汇聚的更大更躁动,随时准备蓄势待。
“等……等等!不要动手,我出来就是了。”
树丛中突然站起一个低矮的身影,几乎和手里提着的盾牌差不多高,穿着厚重的铁质甲胄,一步一晃地从树林里缓缓走出。
这种身高,几乎不到一米,看起来不是天生侏儒就是血脉纯正的矮人族了。
“哈?矮……矮子?我还以为至少会是御兽巫师什么的呢。”
矮人头上戴着全套防护的头盔,只露出两个圆溜溜的眼睛,将手里的已经被捅出一个大窟窿的盾牌放在地上,高举着双手单膝下跪,胸口处的铁质胸甲也凹陷了一大块。
“不……不要杀我,安格鲁的子民愿意投降,只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以树神大人的名义起誓,我不会再找你们任何麻烦了。相信我,远道而来的客人,杀了我没什么好处。不如请你们高抬贵手,安格鲁会赐福给你们的。”
矮人用着蹩脚的口音解释了半天,我才勉强听懂了他的意思。
男人名为伊夫·巴顿,出生在一个名为安格鲁的偏远小国,本来是旅行商人,现在却是住在森林里的守林人,同时也是个极端狂热的树神教信徒。几年前他在护送货物时在森林里迷了路,被一头狂的黑熊追击,最终误打误撞来到了这片水域,后来又亲眼目睹了爱马落水后被树神大人吞入水底,但他却没有对马的死感到一丝一毫的悲哀,反而对这位强大的树妖动了敬仰之心,认为是自己的马触怒了树神,才被当做祭品拖入水中。从那一天起,巴顿就对这位掌管沼泽的树妖敬畏有加,将其视为自己的主神,并狂热地开始喂养巨蜥守护树神。他的主要的职责就是护卫这片腥臭的水域,防止有人落入水中被树神大人误认为祭品,同时也护卫着树神大人不受侵害继续存活。
“你们杀了树神,是要受到天谴的!我是在为你们积德行善,削减天灾降临。否则,就会像那黑袍一样,被黑雾吞噬生命!”矮人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在提到“黑袍”一词时,眼神中满是惧意,整个人突然起抖来,跪在地上不住地叩拜树妖残破不堪的尸体。
“你刚才说什么……黑袍,是一个穿着黑色巫师袍的人吗!”我揪住矮人头盔上的流苏,将其拉到面前,兴许是我突然的激进行为吓到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问你,是不是一个看不清脸,就连声音也分辨不出男女的人!说话!”
“额……啊,是……没错。就是黑袍,是那个亵渎神明的黑袍!”
“你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亵渎神明,上一次你见他是在哪!一五一十全说出来!”
矮人被我举在半空,他的体重加上盔甲重量至少两百斤,被我一只手提在空中,胡乱地在空中蹬腿,眼神中满是恐惧。
“你们……到底都是什么人啊?不要打听黑袍的事,他是神明舍弃之人,与他扯上关系会遭天谴啊!放开我……放开我。”
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原本只是想轻拍一下矮人的头盔给他个下马威,但却竟然鬼使神差一般一拳砸在矮人头盔上,头盔出“噔”的一声闷响,半边铁皮登时被砸得变了形,面罩也被这一下砸得翘了起来,明晃晃的铁皮险些捅进矮人的眼睛里。
“唔噫!——我说我说,别杀我别杀我!”
穆罕默德将其从愣神的我的手中接过来扔到地上,踩住他的后腿,笑眯眯地说道:“最好不要耍小聪明哦,老老实实地说完,自然会放你走啦。”
矮人颤颤巍巍地缩成一团,将已经损坏的头盔卸下,对我们娓娓道来一切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