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輕輕拍他的背,東方既白時沉沉睡去。
沈滌塵起床時驚動了我,我只覺得頭昏昏沉沉,坐起身揉按這頭上的穴道。
「再睡會吧。舟車勞頓許久。昨日又睡得那麼晚。皇祖母兩日後才能回到京中,你今日就先不必去宮中請安了。」沈滌塵一邊任由侍女為他穿衣一邊對我說。
我頭昏得厲害,他既如此說了,便拽著被子倒在床上又沉沉睡去。
等再醒過來已是日上三竿,我習慣性地喊妝成的名字,推門跑進來一個面生的小侍女。
「太子妃,今後由奴婢侍奉您。」
這小侍女生的白白淨淨,模樣機敏。很合我的眼緣,便問她:「你叫什麼名字。從前在哪裡當差。」
「回太子妃,」她恭恭敬敬地朝我行禮,道,「奴婢名喚圖南,從前在不老山的行宮裡當差。」
不老山的行宮,那是先帝最喜歡去的行宮,有時一住就是數月。不過沈滌塵倒不常去,不好判斷這小侍女到底是不是沈滌塵故意安排在我身邊的。
「這裡不必行宮清閒,你需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辦事。」我板著臉,將醜話說在頭裡,「我平生最痛恨的便是耳報神,這長信殿的話,只能在長信殿落地。若是泄露出去一句,便拔了你的舌頭。」
小侍女跪在地上低著頭:「奴婢明白。」
從小到大我已經習慣了妝成的陪伴,如今她不在身邊,我只覺得哪裡都彆扭。圖南給我梳頭的時候,拉疼我好幾次。我想到鵝黃,不知道她與張念同住長留居可還習慣。
我讓圖南去告訴豆兒和徐時笙今日不必問安,然後一個人來到長留居門外。
第65章
長留居的門口,兩名金翎衛攔住我:「太子殿下口諭,任何人無故不得入內。」
我站定,亮出腰牌:「我是先帝欽點的儲妃,如今來此只是想與故人相敘。還請二位讓一讓。」
兩名金翎衛目不斜視:「金翎衛只聽從太子殿下一人之號令。」
當真可笑,這東宮沈滌塵占一半,我李敬之也占一半,竟還有我不可涉足之地?懶得聽他們講笑話,我邁開步子徑直向前。我就不信他們敢一劍捅死未來的皇后。
這二人見我要硬闖,也不猶豫,立刻拔出腰間的佩劍直指我的喉嚨。
「住手!」圖南大喊著跑上前來握住其中一把劍的劍刃往前一送,順勢擋在我身前,「你們吃的熊心豹子膽,竟敢對太子妃刀劍相向。」圖南牢牢握住劍刃,血順著她的指縫留下來。
我一時沒有料到今日才見的圖南竟會有如此的膽魄護我於身後,心下一驚,她這是什麼意圖?這個念頭從心中冒出,我又一驚。我什麼時候也變得如同父親和沈滌塵一樣謹小慎微工於心計了?
持劍的金翎衛也被圖南的舉動鎮住,不敢妄動:「我們……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奉的什麼命?」圖南毫無懼色,大聲叱責,「誰命你們劍指太子妃的喉嚨?」
長留居的門被從裡面打開,門後站著張念和鵝黃。張念道:「請太子妃進來一敘。」
見二人沒有動作,張念道:「我神威大營四十萬將士,踏平金翎衛的府衙也不過須臾間而已。我之所以甘願住在這,不過是為了大局著想。」
兩個金翎衛對視許久,終於還是稍稍側了側身,給我和圖南讓出一條路。圖南放開手中的劍刃,用另一隻手將我扶入長留居。
關上門,鵝黃跪在我跟前磕了一個頭,再抬起頭已經是淚眼婆娑,她哽咽得說不完整一句話:「太子妃……你……你在外面過得……過得好嗎?……鵝黃……日日在菩薩面前……祈禱……祈禱太子妃……祈禱太子妃順遂……我……我……鵝黃……好想你……」
我捧著鵝黃的臉。她瘦了,從前鵝卵石一般圓潤的小臉變得有稜有角,比起兩年前要憔悴許多。這東宮,真是消磨美人兒的地方。
替她拭去眼淚,我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快先去把藥箱子找來,先替圖南包紮。」
張念把我們引至前廳,接過鵝黃遞過來的藥箱子,一邊替圖南上藥,一邊對我道:「他還是把你找回來了。」
我沒有接她的話,對鵝黃道:「龍團勝雪。」鵝黃聞言出去,我四下打量著屋中的布置。這屋裡布置淡雅不俗,像是沈滌塵的品味,只是東西很少。博古架上也只有三兩本書,沒有瓷器擺件,也沒有兵器畫卷。裝針線的籃子裡更是沒有剪刀和繡花針。
不多會鵝黃端著茶碗回來,我接過輕抿一口。果真是好味道,我已經許久不曾喝過了。
「張將軍又是為何在此?」我放下茶杯問道。
此時張念已經幫圖南包紮完畢,她輕聲囑咐圖南傷口癒合前勿要碰水。
「他說,要我做他的皇后。」張念說的漫不經心,好似在談論今日的天氣。我卻聽得心驚膽戰,恐懼、憤怒鋪天蓋地像我湧來。我的手暗暗捏緊了椅子的扶手,努力保持著面上的平靜。
張念收拾著藥箱子繼續道:「我不肯答應他的要求,被他請來東宮做客,順道想想這做皇后的種種好處。」
我心中波瀾起伏,卻不得不努力壓制自己內心的情緒:「那將軍可想明白了。」
她點點頭,看著我的眼睛道:「想明白了。於我沒什麼好處。我既不願、不會做皇后,張家也不缺這個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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