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左平翰深知自己目前的处境瞧对方左脚后退一步提刀拦架便知道对手准备打消耗战心想:“想光守不攻?我要你后悔莫及。”一阵狂攻猛打霎时叮叮当当声响大作满场人影刀影来回游走双方以快打快眨眼间已过了百余招。而在这百余招中攻击的一气喝成绝不拖泥带水一招强似一招;防守的严谨异常围得跟铁桶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结果仍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左平翰这百余招堪堪使过心中亦不由得焦急起来心想:“我连换了三套棍法、枪法、戟法依旧半点奈何他不得如此下去今日只怕真的折在这里了。”头一次感觉有死无生不自觉大汗淋漓手心微微抖。只是他不知那老刘的状况也好他不到哪里去。原来这百余招招架下来也已经是竭尽那个神秘老刘的毕生所能了亦不由得他心想:“还好他一进门时不明究里地先挨了我一刀否则他这一轮猛攻我如何能挡?”又想:“这人不过三十五六岁功力竟有如此造诣他若是多带一个人一起过来此刻我还有命在吗?”但觉对方余势未衰亦是出了一头冷汗。
双方至此各有怯意但谁也不愿意松手一个靠着自己年轻气盛一个等待对方伤痛作顿时僵持不下一攻一守匆匆又过了百来招。
忽然间左平翰身形一变高低飞窜绕着老刘不断转圈若有出手也是一沾即走与刚刚的强势猛攻截然不同。那老刘心想:“他这一轮猛攻用力太过只怕背上伤势加重现在已经痛得他受不了了。”以他的武功而论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么一昧地闪避防守也绝非他心所愿。眼见时机成熟便迫不及待地反守为攻瞧准左平翰一招未中无功而返的当儿挥刀砍去左平翰不敢直接招架矮身闪过。
那老刘心想:“就算他无伤在身力拼一战我又何惧于他呢?我如此这般小心难道是老了?”自忖比对手多练了二十年武功如此贪生怕死不是好汉所为。想通此节一时豪气干云起来一刀既出接连出刀使得是“狂风快刀式”招中套招绵绵不绝。左平翰足不点地且战且走打得是能闪则避万不得已才回上一招半式的主意。老刘当下更无怀疑穷追猛打毫不放松。
这一下攻守易位转眼两人又拆了几十招蓦地两人兵刃相交“当”地一声左平翰雨伞脱手飞出两三丈外那老刘冷笑一声更不容情斜地一刀抹去左平翰无从招架只得侧身闪避。岂知老刘这一抹只是虚招但见他提刀进步正好拦在左平翰之前接着“唰”地一刀砍中了他的右胸。
左平翰大叫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双掌一错打在刀面上“啪”地一声拗断了钢刀同时飞出一腿也踢中了老刘的胸膛。两人瞬间都伤了对方而左平翰最后这一脚更让两人同时翻身倒地。
原来老刘砍中左平翰的那一刀有个名堂叫“孤注一掷”向来便是他杀人不用第二刀的杀手涧威力惊人他这一下砍中对手依往常经验对方非死不可不由警觉放松却未料那左平翰武艺高强实在是他前所未见竟在刀锋着体之际胸口硬是往内缩了一寸虽然还是不免中刀但是却不致立刻就死甚至百忙中运劲折断了钢刀老刘一愣之下胸膛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老刘这一下受伤不轻但怕左平翰竟有能耐追击还是赶忙挣扎着爬起身来却见左平翰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心中稍宽。忽然胸臆间气血翻涌“哇”地一声呕了几口鲜血霎时天旋地转身子摇摇欲坠顿坐在地。
便在此时那小屋中奔出一个孩童约有十来岁年纪衣着简陋一看便知是个乡下穷孩子。只见他边跑边叫着:“霍伯伯!霍伯伯!”奔到那老刘身边竟直接扑抱在他身上。那老刘脸色微变拉开那孩童忙道:“霍伯伯不是叫你千万躲好了不要出来你你出来做什么?快快进去!快进去!”推开孩童。那孩童道:“霍伯伯你你受伤了还流血了我我”掉下泪来。
老刘厉声道:“哭什么?不许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没听说过吗?”语调转为柔和续道:“别出来快进去!你娘呢?快回去跟你娘躲好”转头看见一个女人倚在门边正怔怔地望向这里气急败坏地道:“弟妹快快将敏儿带进去我不是说了不管怎么样千千万别出来哎呀别出来快将敏儿带咳咳”他胸口受创气息尚未调稳这一番言语心情激动一口气忽然没接上来又引得他激烈地咳嗽鲜血又不断地从口角淌了出来。
那女人见状急忙快步走向老刘帮着那孩童扶着老刘坐好了一边拍抚着他的背一边说道:“霍大哥你为了我们母子二人这些年来吃了不少苦现在又为我们受了重伤叫我们怎么还能当作没事一样自顾自己的安全一直躲在里面呢?”那老刘见左平翰仍是一动也不动地躺着又放心了一些这才愁容满面唉声叹气地道:“你还是我们呀你呀地跟我见外”那女人秀眉微蹙并不直接回话一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脊续道:“说来惭愧这孩子要比我勇敢多了小妹为了孩子的安全原来也是一直要他待在里面的但是他却说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霍伯伯受伤不管。我想这孩子是对的他父亲在天有灵知道他的敏儿重情份讲义气也定然欢喜。”
那个自称老刘的听了也不能说这样不对叹了一口气摸着那孩童的头说道:“敏儿你很好你比霍伯伯讲义气。”那孩童道:“霍伯伯娘我们不要再说了还是赶紧走吧我刚刚看到那个恶人好象动了一下”
那老刘惊道:“你说什么?敏儿你没看错?”那女人也是十分惊慌地说道:“霍大哥我们还是快走吧敏儿你先站起来走在娘前面。”那孩童道:“是。”站起身来。老刘道:“不不行我还站不直身子你们娘儿俩先走。”
那女人道:“霍大哥刚刚你才说不分彼此此刻怎么又要我们先走?”孩童道:“娘说得是霍伯伯不走敏儿也不走!”说着一双小手上前紧紧挽着他的手臂。老刘一把甩开佯怒道:“你你们唉”孩童虽见他怒却不害怕一对黑眼珠子眨呀眨地盯着老刘看。
那老刘知道劝他们不开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既然你们不愿先走也行。敏儿你过来。”孩童向前一步。老刘道:“我那把刀断了你瞧见树下的那几块大石头没有?”那孩童道:“我瞧见了。”老刘道:“去挑一块你搬的动的但是要越重越好。然后抬着它到土丘上往那个恶人的头上砸去”那孩童惊叫:“可是他还活着”老刘厉声道:“就是因为他还活着才要你去砸他。你没瞧见吗?他重伤之余两手这么一拍竟然将我的钢刀弄断了。他这会儿死了死了便罢要是还活着说不定只是晕过去了要是要是等他醒过来咱们可都没命了!”事关重大老刘知道他这个弟妹手段柔弱绝对不敢杀人敏儿年纪虽小但是有时候就像个小大人在这一点上倒比他娘强了些。只是这时忽然要他杀人自然得加上一点威吓以减轻他的罪恶感。
那孩童显然非常不愿意愣在原地只是说道:“可是他还活着”那女人也于心不忍帮着说道:“霍大哥敏儿年纪还小”老刘心意已决不理会女人说什么斩钉截铁地道:“敏儿今天你若不杀他不用说你霍伯伯逃不过这一关就是你娘也很可能会死在这里。”想他既然重视义气以旁人的性命作为要胁最能切中他的心思。
不料那孩童道:“可是他身受重伤血流满地现在人又昏了过去毫无反抗的能力杀一个垂死之人岂不岂不”老刘满腔怒气忽感一沮他当然知道杀这么一个根本无力抵抗的人不是英雄好汉所为。不自觉又叹了一口气不知说什么才好。
忽然远处有人哈哈大笑说道:“大哥你说好不好笑一个小小孩童居然也说他不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到底是他人小鬼大以英雄豪杰自居呢?还是神智不清根本就是胆小如鼠呢?”另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我原说他们这帮姓左之人不是蠢货就是伪君子没一个有用的。”这两人对话初时听来距离尚远可是等到他们说到:“没一个有用的”这几个字时人已来到跟前与众人相去不过三丈远。
老刘见这两人身高一般都约莫三四十岁相貌也颇为相似只不过右那人嘴上蓄髭左那人唇下留须其它衣着举止无不毕似看来倒是真的同胞亲兄弟。只见那左之人走到左平翰三步之前停下端详了一会儿见他整个人躺在血泊当中出气多进气少。笑着说道:“如此安排真是再妙不过了大哥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右那人淡淡地道:“管他是不是天意总之我们赶紧将事情办了回去交差就行了。”左那人兀自嬉笑不休道:“还是大哥厉害知道要一路跟着这个左平翰其实我早看他不顺眼了碍着他兵刃厉害我才隐忍不。嘿嘿只是他作梦也没想到居然会死在自己人的手上吧哈哈”
那女人听到“左平翰”三个字忽然大叫一声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孩童赶紧扶上喊道:“娘你怎么啦?”那老刘脸上更是惊疑不定颤声问道:“弟妹这这个人当当真是”女人掉下眼泪说道:“我不知道太太久没见了更何况”老刘颓然道:“更何况你一直躲在里面”
左那人哈哈大笑说道:“你们将人打死了还不知道杀的是谁哈哈活的活该死的该死哈哈!”言毕狂笑不止。
老刘脸色大变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握拳对他怒目而视。左那人笑声陡止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大哥也就是右那人反倒上前一步说道:“霍不同十年前你还身强力壮虽然选择躲起来明哲保身但还算是聪明之举。如今你受伤不轻却想要负隅顽抗哼不嫌太迟了吗?”
老刘转过头来瞪他说道:“不错我此刻才死是太迟了。”原来他本名确叫霍不同因故隐姓埋名带着结义兄弟左平熙的遗孀与遗腹子在此符家集隐居。也合该天意如此那左平翰是左平熙的堂弟与霍不同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姓名偏偏未曾见过面生平第一次见面却又都报了假姓名以致才有这样的误会最后造成令人扼腕悔恨的结果。
那女人听霍不同这般说话怕他一时意气连忙说道:“霍大哥千万不可”左那人插口道:“左夫人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我叫王仲琦那位是我大哥王伯琮。”左夫人瞧了二人一眼摇了摇头。
王仲琦嘻皮笑脸地道:“夫人是贵人多忘事。那一天左兄弟娶亲我们兄弟也到场祝贺了。没想到一眨眼他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说着慢慢往前走去看着那孩童道:“你叫敏儿是不是?”那孩童道:“我叫左元敏。”在他幼小的心灵当中“敏儿”两字只有亲人才叫得的。
那王仲琦道:“左元敏嗯这个名字起得不错是你娘帮你取的?还是这位霍伯伯帮你取的?”那孩童不知抬头看着左夫人。霍不同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王仲琦笑道:“没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也没有。”往回踱步看见掉在左平翰身畔的包袱眼睛一亮指着说道:“大哥你瞧是不是那个东西?”王伯琮道:“什么?”走近一瞧但见那蓝布包袱裹了一些事物其中有一样特别显眼那是一个木盒匣子约有三尺多长前后端都突出蓝布包袱外叫人不注意也难。王仲琦所谓的那个东西应当便是指此而言。
那王伯琮彷佛对此也颇感兴趣愣了一下道:“是吗?”嘴上这么说还是忍不住走向前去。便在此时忽然耳畔生风知是有人暗施偷袭兄弟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是霍不同!”一个往左一个向右闪了开去。
原来那霍不同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东西但这既然是左平翰带来的这两兄弟又这么有兴趣不管是什么总之只要是他们想要的别让他们得手就对了。
霍不同手上没有兵器于是就拿了左平翰掉落一旁的雨伞趁着两人分心之际朝两人腰间点了过去。那霍不同的武学渊源对于动无声无息的攻击颇有一套所以若是偷袭向来十中五六他这一下以一打二竟然不分先后。但王伯琮与王仲琦也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霍不同有伤在先出手威力七折八扣下来更难建功。
那王伯琮一个闪身避开转过半个身子左掌穿过雨伞便朝霍不同右肩按来而王仲琦刚好与他兄长相反转身旋踢径往霍不同左胁踹去。这两兄弟年纪相仿师承同源不但武功相若心思也差不多相同这一下连消带打配合得恰到好处。霍不同就是无伤在身只怕也招架不住。
果然便听到“砰”地一声却是霍不同伸出左掌与王伯琮对了一掌左胁下跟着同时挨了王仲琦一脚。两股劲力在他的体内碰到一起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翻了过来嘴里闷哼一声弹开数丈之外重重地摔倒在地。而那把钢管雨伞在半空中脱手而出落下时正好砸在霍不同的额角上那霍不同竟无力闪躲顿时鲜血迸流。
左元敏大吃一惊哭喊着跑向前去伏在霍不同的身上不断地尝试着摇醒他。那王仲琦虽然一脚踢中了霍不同但此时左后腰间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想来该是在那一团混乱中还是不知怎么地让霍不同给伤了。他越觉疼痛不由得气愤难消走到霍不同身畔怒道:“居然敢偷袭我。”骤起一脚将他踢翻了过去左元敏忽然二话不说一把抱住王仲琦的小腿张口便往小腿肚肉上咬去。王仲琦惊觉小腿一屈一伸将他小小的身子甩了开去骂道:“小鬼作死吗?”但见左元敏的身子飞出在半空中转了几个圈摔在两三丈外。
那左夫人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探视但见左元敏虽然跌得浑身是伤但都是皮外伤并没什么大碍便恨恨地与王仲琦说道:“你们两个到底想怎么样?”
王仲琦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左平熙的妻儿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怎么可以活过来呢?不过我大哥大慈悲打算留一条生路给你们娘儿两。先抓你们回去等候落。”左夫人紧紧地搂着儿子说道:“回去?去哪儿?我们什么地方也不去。”王仲琦笑道:“事到如今还由得了你吗?”
王伯琮道:“跟他们说那么多作什么?快把东西拿了我们就走了。”王仲琦道:“是。”走到左平翰身畔俯身便去拿那个木盒匣子。王伯琮则走到左夫人跟前说道:“左夫人咱们走吧!”左夫人道:“我说了我们哪儿都不去。”王伯琮道:“若不是想你们两个活生生地更有说服力我也可以杀了你们两个只提头回去交差要不我也可以只杀你带你儿子回去。只不过如此一来你儿子一路上会受什么零碎的苦头你这个做母亲的可照顾不到他了。”
左夫人脸色大变厉声道:“你敢?”语调虽然强悍但是搂着儿子的手却忍不住微微抖。王伯琮冷冷地道:“我兄弟俩一向胆大妄为惯了有什么不敢的?”那王仲琦在一旁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忽然插嘴道:“大哥这个娘儿们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是比起一些庸脂俗粉可是与众不同别有一番风味就这么杀了她不免可惜。若是大哥不要不如留给小弟吧?”
王伯琮转过头去说道:“你怎么拿个东西也要那么久?此地不宜久留快走了。”王仲琦道:“这个包袱上头的结打死了解不开。”王伯琮道:“整个拿过来不就得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实。”王仲琦有点不耐烦应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