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伯琮知道他这个弟弟做事一向粗枝大叶地漫不经心一双眼睛便盯着等他把东西拿了过来。却见王仲琦才拎起包袱忽然一个重心不稳往前扑跌下去。
王伯琮才想说道:“又怎么了?”但随即感到不对想自己的弟弟武功不弱就算真的不慎失足跌倒也能在瞬间马上跃起。可是他这会儿扑倒竟然直接以胸口着地跌了个狗吃屎照他这般摔法岂不是要将鼻梁给碰断了?王伯琮心中微微一惊连忙撇下左元敏母子二人上前一探究竟口里同时喊道:“仲琦你没事吧?”
王伯琮一连喊了两声王仲琦不仅没有回答就是身子连动也没动一下。王伯琮觉得大事不妙不由心跳加走近蹲下双手扶住弟弟的肩头动手将他的身子翻了过来。但是奇怪的事情生了只见王仲琦的上半身是翻了过来了下半身却还维持原样趴着接着不知该说是腰间还是小腹间顿时鲜血狂涌把一身衣衫与黄土草地都染红了。
王伯琮的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那左夫人见了差点没昏过去惊呼一声双手赶紧搂了左元敏在怀里紧闭着眼睛不敢看。耳里只听得王伯琮大喊:“是谁?快给我出来!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的连我一块儿杀了!要不然让我找上你我一定杀光你全家。快给我出来!难道你是没用的阴险小人只会在背地里放冷箭吗?”声嘶力竭用尽了自己所知的各种辱人言词尽可能地想要逼他出面。
那王伯琮这一阵哭喊语多哽咽悲愤莫名。嚷了半晌四周无人答话回头又去瞧他忽然死去兄弟的面容见他脸色平和嘴角含笑显然死得十分突然也毫无痛苦。乱哄哄的脑袋突然想道:“此人居然能无声无息地要了我兄弟的命武功绝非泛泛按理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但这人之所以不敢出面那是知道若是明刀明枪恐怕不能胜我唯有像偷袭我兄弟那般才能杀我。所以我可得千万小心别让他暗算了要不然兄弟俩人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还不知凶手是谁传了出去我王家还要做人吗?”
心情稍复看着左氏母子随即又想:“如今我兄弟已死敌人又躲在暗处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带着这两个人离开为今之计便是先完成任务说不定还可以引出那个躲在暗处的鼠辈。”计议已定没忘了王仲琦尚未来得及拾起的包袱伸出右足将足尖伸进包袱底下膝头一屈脚上包袱彷佛有了生命突然跃起轻轻巧巧地落入王伯琮的手心。
这东西到手王伯琮随即便要去料理了左氏母子没想到身子才动背后忽然寒气大盛整个背脊顿时凉了半截。王伯琮心中一惊暗道:“正主儿到了!”想来这个人既然冲着自己兄弟而来定是与霍不同一伙的左氏母子的安危也必定关心于是将计就计深吸一口气左足一点身子如箭离弦径往左氏母子处窜去。
果然背后这股寒气紧追不舍而且度之快匪夷所思。王伯琮本想绕到左夫人背后拿住她来当人肉盾牌那便可说是立于不败之地了。但这道又强又快的寒气却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反应。只听他大喝一声倏地转过身去右手五指虚拿如抚琵琶左手掌心向天如托宝塔使得便是他们王家祖传的“摩云手”里的最后一式“拨云见日”。此式以至阴克至阳大柔驭大刚专门抵御不明的强势攻击而且暗藏后招可以伺机反噬是攻守兼具相当厉害的一招。
那王伯琮满拟自己左右开弓对方就算有兵刃在手也非得响应不可。可是自己这一反身前方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只有一道寒光迎面而来。王伯琮大吃一惊心想:“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出这等寒气?”他原本后背感觉到的寒气威力非常心中已有“是个练阴寒内劲的高手”朝着自己奔来的主观意识所以还以一招“拨云见日”对方就是有三头六臂那也是非回招抵挡不可。
可是这会儿眼前根本没人迎面而来的只是一个巨大的“暗器”哪里在乎他暗藏的什么前招后招实招虚招?只见那物来得飞快王伯琮的脑筋没时间多想这是个什么东西反正是个死物左右手仍是一招“拨云见日”向前按出便打算将它拍落。
只见那寒光扑来王伯琮右手兜去时机方位无不恰到好处但却反而听到王伯琮大叫一声:“不好!”同时上半身急忙往后一仰。那道寒光从他左肩上掠过落到五六丈外的草地上。
左夫人忍不住好奇张开眼睛来看到底又生了什么事只见那王伯琮瞪着一双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瞧着自己的右手。左夫人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只见他右手掌上该有的五根手指头去了四根伤口处不住流出鲜血状态一样吓人却不知自己刚刚才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
那王伯琮伸出左手拉住右肩顺势撕下右手的袖子牢牢地缠在左手掌上一面目不转睛地瞧着前方。左夫人这时才现前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那人浑身是血身子摇摇晃晃好象随时都会倒下一命呜呼的样子。但是王伯琮好象不敢轻视虽然又惊又怒气得全身抖但还是耐住了性子只是紧紧地盯着他。
过了半晌王伯琮终于先开口道:“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装死我倒还真低估了你。”那人道:“你们兄弟俩个一路跟着我是自己的意思呢?还是盟主的意思?”王伯琮道:“你找到了东西却不交给盟主还偷偷地带到这个地方来想交给你哥哥的后人吗?还好盟主明见万里洞烛先机要我们两个跟来否则岂不是要让你得逞了?”那人干笑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要是盟主知道这东西在你手上得而复失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原来这个浑身是伤的人便是左平翰。他与霍不同未见面就打最后还挨了一刀虽说在刀锋入体之际凭着修为胸口硬是回缩了寸许但是胸口开了一道六七寸的口子深逾三分就算一时不便就死穷乡僻壤无法延医救治再加上背上的伤毕竟还是凶多吉少。唯一遗憾是与对方交手数百回合却尚不知对方是谁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于是才先诈死说不定还能将仇家骗到身边再突攻击拉来当垫背。
没想到他那一脚让霍不同受创颇重反倒是将躲在屋中的一对母子给引了出来。听他们彼此之间的言谈左平翰确信了这对母子便是自己此行所要寻找的大嫂与侄子而刚刚与之性命相搏的人居然是当时江湖传言义兄贪恋义弟妻子美色最后劫走义弟妻儿的霍不同。
左平翰躺在地上心情起伏不定连连暗叫:“冤枉冤枉!”这个霍不同的名字自己是听自己的兄长提过的只是一直没见过面。当时江湖既然人人如此传说自己这一趟前来寻找嫂侄当然极有可能会碰上这号人物怎么刚刚就没想到呢?自怨自艾之际后悔莫名。左平翰在江湖上为人颇为硬气软硬不吃得罪了不少人他也曾想过自己可能不得善终但死则死矣如今居然是这般死法既是冤枉又不甘心。
那时左平翰一时不知是要起来相认呢还是要继续装死。若是继续装死那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就交不到侄子手上失去了此行的意义而若是自己此刻一动只怕还来不及解释对方随便补上一脚就能立刻了结自己。到时弄假成真东西一样交不到侄子手上。
正自踌躇之际忽然听得远处有人来到。原来他虽然外伤严重内力却没丝毫折损听觉亦与平时无异。这时他一听脚步声便知道是一路跟踪他多时的王氏兄弟。他心知不妙于是便偷偷动手去解开随身带来的那个包袱取出木盒匣子里的事物压在自己身体底下然后再将木盒匣子放回去将包袱打结扎好。那左元敏说他看到左平翰在动就是这个时候。
接下来的事情展左平翰也都知道只是他受伤既重除了继续诈死也帮不上什么忙。后来王仲琦竟敢来到他身边偷东西左平翰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趁着他开口说话分心转身之际取出压在身子下的东西一招“四平八稳”从他的腰间斩去。那时王仲琦的身子正好挡在王伯琮与左平翰的中间而左氏母子的注意力也在王伯琮身上所以左平翰这一偷袭成功立刻回原位躺好手法巧妙现场竟然无人知晓。也是左平翰手上的东西太过厉害王仲琦一直到死前都还不知自己几乎已被斩成两截还走了几步路这才向前扑倒。
这样的结果固然让王伯琮与左氏母子一时惊骇莫名就是左平翰也是颇为吃惊虽然一颗心卜通卜通剧烈地跳着但他却搞不清楚到底自己是惊讶还是兴奋总之他暗暗地将右手挨近身旁蓄势待就等王伯琮也走过来然后准备依法炮制。
只是王伯琮才亲眼见到弟弟死于非命不仅不知敌人是谁就连对方的长相也没见到自己的行动当然要格外小心。所以左平翰虽然同样抓准王伯琮回头的时机进袭但是王伯琮也是绷紧着神经就等着他偷袭一觉背后有异立刻足前奔。那左平翰一击不中根本无力再追右手一抬便将手中事物使劲朝王伯琮背后掷出。王伯琮不知厉害勉强接招结果赔上了右手。
※※※※※王伯琮见左平翰浑身是血身子摇摇欲坠心想:“他身受重伤是实在这边跟我乱说一通只是想吓走我。”便道:“什么失而复得?当真胡说八道!”
左平翰说道:“刚刚削去你手指的就是那个东西。”王伯翰一惊道:“当真?”忍不住回头去瞧那事物掉落之处。那左平翰正是要他回头趁此一隙矮身向前两臂一伸从王伯琮的胁下穿过右手上抬拇指扣住了他的“大椎穴”左手往前尽伸反手扼住了他的喉间口里同时喊道:“大嫂你是大嫂吧?我是平翰是平熙的堂弟。我带来的那把单刀是平熙生前所有赶快赶快去捡起来带着元敏侄儿快走我我快撑不住了”
那左夫人大惊说道:“小小叔你说什么?什么平熙的单刀”左平翰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那刀刀与平熙的死有有关别问了快拿了快走”左平翰忍着胸腹疼痛要勉强扣住王伯琮已是困难重重了这时又开口说话手上更加乏力但觉全身筋骨吱吱嘎嘎地乱响彷佛随时都有散开的可能。
那左夫人微一迟疑这才牵着儿子的手往刚刚那道寒光落下之处走去。可是左平翰所耗的力气早已越临界岂能容人这么一点迟疑。只听得王伯琮大喝一声震开左平翰的束缚“波”地一声一掌打在左夫人的背上左夫人闷哼一声身子如断线纸鸢飞了出去。
左平翰一惊不知哪来的力气跟着往前一扑拦腰抱住了王伯琮两人重心不稳滚倒在地。只是那王伯琮虽然横腰被抱上半身却是自由的转过身来提起左掌便要往左平翰的右耳拍去口里说道:“你断我右掌我就断你头颅!”左平翰深知凶险但又不愿松手一咬牙反而将脸面往王伯琮的上臂迎去。那王伯琮原本打算一掌将左平翰的颈骨震断可是左平翰不避反迎自己躺在地上手臂无法后缩以致这一掌是碰到了左平翰不过却是用臂弯威力大打折扣。
但左平翰受到这一击仍是眼前一黑头痛欲裂他心中着急哪里还管得了管不了江湖规矩张口便往王伯琮的上臂内侧咬落。那王伯琮吃痛左手五指弯来便去扯他的头。只是这不扯还好一扯之下左平翰嘴上用力越剧顿时痛得他杀猪般大叫右手下意识地来推左平翰。却忘了自己的右手掌去了一半伤势严重这一用力伤口崩裂鲜血迸流不说阵阵剧痛随之而来纵令他声嘶力竭地狂叫也丝毫不能减轻身上苦痛煎熬的万一。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死命地搂着咬着不放一个痛苦地扯着推着不休一时僵持不下。这其中除了左平翰的喘息声与王伯琮的哀嚎声外还夹杂着左元敏伏在母亲身上的哭喊声场面极度混乱。也合该王氏兄弟注定要将性命陪给左平翰与霍不同那霍不同此时忽然朝着王伯琮身边爬了过来手上还拖了那把左平翰的雨伞。
那霍不同一寸一寸地挨近王伯琮便一寸一寸地往鬼门关靠去只见他斯条慢理地将伞柄横过王伯琮的脖子然后两手按住两端使尽吃奶的力气往下压。那王伯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霍不同的一举一动却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但觉脖子紧扼张大了嘴巴叫不出声音也没空出声只是极力地想多吸几口这花花世界的新鲜空气但很快的胸膛里进气越来越少天色也逐渐变黑几番抽搐终于松开抓着左平翰后脑头的手终至一动也不动了。
那左平翰与霍不同合力扼死了王伯琮心情逐渐放松忽然对眼一抬四目相交两人都愣了一愣。霍不同想起自己不分青红皂白胡里胡涂地抓着一个人猛打以致有今日之祸除了感到冤枉还觉得对不起左平翰甚至是已死了的左平熙。想起自己这十年来的隐姓埋名四处奔波到头来竟是如此收场霎时百感交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这么对望也不知过了多久霍不同忽然灵台清明若有所悟地对左平翰笑了一笑。左平翰的心情本当比霍不同复杂上百倍但见到霍不同此时的笑容不知为何也跟着笑了一笑半晌霍不同脑袋一歪一句话也没说竟自断气了。
左平翰见霍不同已死也无话可说同时亦感自己的元气也正快地消逝之中便把握时辰道:“大嫂你你没事吧?”那左夫人原本趴在地上这时听了他的声音忽然动了一动勉强抬起头来。那左元敏哭道:“娘你觉得怎么样了?”左平翰又问了一声:“大嫂我我走不动啦不能不能过去看你你你还好吗?”左夫人打起精神说道:“我我”一连说了几个我忽然“哇”地一声呕了一口鲜血。
左平翰见她呕的是鲜红的血知她内伤颇重但此时不愿让她多担这个心只好装作视而不见深吸一口气续道:“小弟不成啦我原本打算打算将一身武艺传传给敏儿如今如今不成了。”歇了一歇又道:“此地不宜久留大嫂赶紧带带着敏儿拿着‘寒月刀’快走这把刀事关事关重大千万可别别丢了。这是有关有关”左夫人忽然摇头道:“小叔别说了我头好晕我我记不起来”
左平翰大惊道:“千万不可我我再不说只怕来来不及了”说到这来不及几个字忽然一口气转不过来声音跟着哑了。他急忙催动内劲想要把这口气转过来却不知自己早已力不从心“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那左夫人惊叫:“小叔!小叔!”连唤了几声左平翰此次是真的再也动不了了。左夫人忽然悲从中来眼泪不住落下。左元敏在一旁瞧了亦哭着道:“娘霍伯伯死了霍伯伯死了”
左夫人心烦意乱说道:“敏儿这位是你堂叔你跟他磕头吧!”左元敏年纪虽小但整件事情瞧下来也明白左平翰不是恶人但要他向这个素昧平生的人磕头不觉还是有些犹豫不过他听母亲的话听惯了而母亲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不会错才是于是便磕了。
左夫人道:“娘觉得很累想在这里先休息一下你去那边的草丛中去找一把单刀找到了我们就走了。”那左元敏见过霍不同的钢刀所以对于刀的模样倒不陌生连声答应便自寻去。过了不久寻着了那柄单刀左元敏身材矮小只得用抱的将刀给抱了回来。
左夫人见左元敏抱着单刀直打哆嗦问道:“你冷吗?”左元敏道:“是有点冷。”左夫人道:“那我们先收拾些衣服再走吧。”左元敏道:“娘我们要上哪儿去?”左夫人缓缓站起身来望着北方的天际悠然道:“娘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