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願意給予他們力所能及的幫助,甚至將瑞安王搜刮來的銀兩全部賠給他們也無妨,但更多的,抱歉,他不是聖父。
至於江盛其人……
外頭天色暗堂,魏游收拾完桌案,迎著星光往外走。
一個真想殺人的兇手,拿的武器不可能隨意挑選,至少是一把趁手鋒利匕,而不是臨時起意,找了塊砸不死人的硯台,事到臨頭還猶豫了。
他挺好奇。
一個想殺他的,各方面不像丞相親兒子的人,還能帶給他多少「意外驚喜」。
第11章
農曆七月二十六,黃道吉日,宜出行,前往東嶺的日子定在這天。
「手腳麻利點。」
朝霞未出,瑞安王府已經忙碌起來,下人們進進出出把行李搬上馬車,幾位管事忙裡忙外,時不時催促幾聲:「動作機靈點!這些個珍貴的書畫和墨水別混在一塊兒,路上灑了漏了為你們是問!」
府里的勞力不知來回了多少趟,身上的長衫改換短打,汗巾掛在脖子上,背後、手臂上全是搬箱子留下的紅痕。
不過大夥心情都不錯。
出發前,他們其中大部分人將離開王府重分配,而跟隨隊伍去東嶺的,將獎勵三年年俸,雙方對此都算滿意。
「王爺,您歇著吧,這些讓下人們來就成。」劉和德見日頭起來了,勸說魏游回屋,讓一旁的人接替手上任務。
魏游避開手,不喜歡半途而廢:「等這些核對完,先前沒吃早飯的都去了嗎?」
伙房飯做的分量不夠,大部分空腹上陣,魏游見了,讓他們分批輪流去吃,自己接替原本的管事。
「王爺仁慈,都問了一圈,吃了,只剩下最後一批剛去的,」站了一會兒,額頭髮間冒出細密的汗漬,劉和德擦了擦,心想天氣實在熱的慌,「王爺您往這兒挪兩步,堆高的箱子後陰涼些。」
日頭不算高,兩米高的大箱子後落成一個天然的庇蔭處,容得下兩三人。人剛納進陰影處,魏游聽到對面有人叫他的名號,聲音不算大。
「……天沒亮就出發了,說是王爺下令的,我原是伺候九夫人的貼身丫鬟,親眼見著抬了五百兩真金白銀離開,聽說還討了一處莊子。」
「真允了?」
「這還能是假的,除了那四位貪得無厭的,被罰一頓趕出府,其他人都有。」
「我要是沒記錯,九夫人是上回江公子惹惱王爺被拖進刑室抽了一回吧?如果我是九夫人,別說挨一頓抽,挨三頓也值了。」
「你是花容月貌傾國傾城不成,王爺看的上你才行。」
大小不一的箱子留了幾條光帶,魏游透過縫隙看清人臉,沒記錯的話,是留下一道去東嶺的兩個丫鬟。
劉和德臉色不好,想出面訓斥,魏游搖了搖頭,制止了。
那頭無所察覺,羨慕中帶著渴望:「王君真是好命,獨得王爺喜愛。」
「不見得,都說王爺疼愛王君,親自陪人回門,還遣散後院。官人的好多半是不長久的,哪個沒三妻四妾。」
「那也比嫁個粗鄙的下人,過著卑躬屈膝的日子強。」
原九夫人丫鬟警告:「香月,瑞安王不是你能肖想的,不要做些多餘的事。」
「我也就隨口一說。」那名叫香月的丫鬟滿不在乎眼底打著什麼主意。
兩人走遠了,魏游問:「王府里議論主子如何處理?」
劉和德心裡犯苦,上回警告過居然還有人存著這心思,上位者追責時往往第一問候的不是惹事的僕人,而是管理者,這是想害死他。
「掌嘴二十,罰一月俸,做一月苦役。」
香月年紀輕輕調往庫房這個肥差,是因為她是另一位管事的遠親,有所福照,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著安安份份倒也無妨,哪知道自己不爭氣,劉和德毫不留情。
魏游嗯了一聲,淡淡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平日我不管這些,不代表我默許。」
最後一筆核完,他把冊子遞給一旁的人,拿毛巾擦擦汗:「雲麾將軍那邊如何了?」
接過毛巾,劉和德跟著他往屋裡走:「雲麾將軍副官來報,已將賑災款從國庫取出,等王府這兒準備好,通知他一聲,便可啟程了。」
「他度倒是快。」
內寢安安靜靜的,魏游環視一圈,問:「怎麼不見王君?」
一旁的貼身小廝來福道:「原本是又睡了過去的,雲哥兒讓王君去核算嫁妝,便起了,奴才這就去喚。」
魏遊說了聲「不用了」沒再多問。
四位夫人被罰和遣散後院的事傳得快,一個晚上府內無人不知。
「您是沒瞧見,那三個以為王爺喜歡哥兒,被抓時還捯飭自己,準備過兩日去王爺那碰碰運氣呢。」江盛身旁,雲哥兒眉飛色舞說了一堆,臉上的笑容自始至終沒下去過,看得出來是真心為主子高興。
但江盛開心不起來。
他花一個晚上說服自己是正義一方,結果這四個人不是想為自己報仇,而是心懷鬼胎利用他,好坐上王君的位置。
挺諷刺的。
皇帝不急太監急,後院那些人心滿意足拿了賠禮和承諾離開,反而他一個局外人滿肚子想為他們打抱不平,到頭來人家不領情還覺得多管閒事。
「主子,王爺為主子做了這些,主子不若表示一下?」比如夫人那本冊子什麼的……雲哥兒的臉燒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