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下,唐糖的目光里含着极力隐忍在眼眶里的一层水光,倔强的站在原地,仿佛只是一缕从黑暗里浮凸出来的脆弱的影子。
司寒爵用舌尖抵着侧脸,霍然起身。
他不过来,司寒爵干脆站起来,大步向他走过去。
唐糖惊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却被司寒爵展开风衣,连人带着藏在身后锁着手铐的双手,一起抱在怀里。
唐糖挣扎着要跑,却被司寒爵用力锁在怀里。
男人轻抚着他的后背,低声哄着,“没事了,小糖,没事了。”
他将剩下的半颗小熊软糖抵进他嘴里,唐糖最初抗拒地挣扎,最后还是投降地张开嘴,混了香槟的糖果软软地化在唇齿间,甜香味顷刻融化了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泼天的委屈,顿时就洪水似的倾泻下来。
唐糖伏在司寒爵肩上,崩溃地大哭起来。
小太阳被乌云遮蔽,暴雨连天。
司寒爵耐心哄着他的小糖
,心里奇怪,才第二次见面,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在听那个班导说起那些事的时候,司寒爵一个字都没信过。
唐糖不是那种人。
他那么明媚灿烂。
等唐糖稍稍冷静下来片刻,司寒爵才耐心地问起到底生了什么。
唐糖逐字逐句地讲了一遍事情的始末。
突然有一笔近百万的资助金砸在唐糖头上,眼红的人太多,那个室友在寝室里刺了唐糖几句,最开始唐糖没在意,他这一辈子遭受的冷言冷语可太多了,不会因为几句话失了心智。
对方见他不温不火,犹如打在一团棉花上,变本加厉地开始骂唐糖的出生,他知道唐糖是孤儿,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口了,最后,他问唐糖,什么样的人才会拿一大笔钱出来把一个孤儿当个什么小玩意儿玩呢。
他大笑着问唐糖,是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交易。
金钱和美少年,这两样东西联系在一起,总有些淤泥一样令人窒息又浊臭的恶心。
那人又说,给他钱的,说不定也是xxxxx。
肮脏的字眼带着丑陋的人心满天飞,唐糖的火药桶顿时点燃,小狮子一样冲上去,扯着室友的衣服让他道歉。
向司先生道歉。
欺负他可以,侮辱司先生就不行。
最后,冲动的争执演变成一场激烈的打斗。
少年人血气方刚,打着打着,唐糖就有点控制不住了。
班导把唐糖叫到办公室,唐糖对着平时很是照顾自己的老师,义愤填膺地说起室友的污蔑,哪知,班导让他冷静,那个受伤的室友是本地人,关系网巨大,让他好好想想,只要分出一部分钱,或者听他的话,他能帮他解决这件事。
唐糖惊了。
最后的结局就是,他板上钉钉地被判了个故意伤人罪。
一个没有父母,没有背景,没有后台的,孤儿。
一个无论如何反抗都会被社会压死的,孤儿。
监狱是什么地方,漂亮的小孩是怎么熬过这几个月的,司寒爵想都不敢想。
他比唐糖高了一头,将小孩拢在怀里的时候,仿佛遮风挡雨的一棵巨树。
“没事了,”司寒爵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唐糖因为抽泣起伏不定的脊背,因瘦削而格外分明的脊珠一颗又一颗地滑
过掌心,在心底激起一阵战栗,男人的声音闷着能灼伤人的烈焰,却只留给唐糖最柔和的温度,“没事了,我在呢。”
很快,二审开庭,许多已经被人为掩藏的证据被提交上去,比如班导和那个学生的资金流水,聊天记录,当时正在打电话的另一个室友不小心录进去的一段语音,原本被恐吓过不敢出来作证的室友和同学,等等等等,唐糖翻案,无罪释放,班导和那个室友反被纷纷送进了监狱,前程葬送。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事后,司寒爵带着唐糖去一家餐厅吃饭,唐糖拿出一颗一模一样的iis香槟小熊软糖送给他,笑意盈在颊边甜美的梨涡里,藏着开始萌动的一丝深情。
“谢谢司先生的小熊软糖,”唐糖潋滟的眸子灼热地望着司寒爵,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说,“真的很甜。”
在二十一世纪,他含着一种小小的坚持,将司寒爵称作司先生。
这称呼像细腻的天青瓷,亦或旧时线装书的暗蓝色封面,在舌尖上绕着丝,氤氲着缱绻而馥郁的韵味。
“你喜欢就好。”司寒爵道。
“司先生也喜欢小熊软糖,”唐糖笑道,“司先生喜欢吃糖吗。”
司寒爵正在点菜,目光从琳琅满目的菜品里抬起,在唐糖脸上一滑,冰屑似的,似乎只要被阳光一照,就会融化地找不到痕迹,低头道,“喜欢。”
唐糖“嗯”了一声,等司寒爵点完菜,又一边喝开胃酒,一边仿佛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司先生有家室了吗”
司寒爵淡淡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