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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八好生当差(第1页)

这日,戌甲照常先早早地自己练了一通,再领着一班师弟们跑湖,最后从旁指点他们拳脚功夫。到了时辰,戌甲遣散众师弟。而后,快步走到不远处一颗树下,赵塚子正等在那里。

走到身前,戌甲问道:“师傅,怎地一早就来此,可是有急事么?”

赵塚子摇了摇头,答道:“是有事找你,却算不得什么急事,顺便来看看你这个带练师兄当得如何。”

说完,自袖中取出一页纸递给戌甲,并说道:“惊府那边唤你回去,想是有差要派与你。”

戌甲一皱眉,心中多有疑惑不解。接过纸,来回仔细看了两遍。确如赵塚子所说,是唤自己回惊府那边报到,只是还限了个期限。这便让戌甲看不懂了,问道:“若只是唤我回去,虽是有些意外,却也不奇怪。却还加了个这般宽的期限,这便奇怪了。莫不是还与我打个商量不成么?我哪里来的这般分量?”

赵塚子微微笑了笑了,答道:“你到底是心思长年游离于山外,于这内名册在山上牵动的分量心中没个数。换你那好友来是决计不会问出这般话。你自是无足轻重,可不给你宽限时日,那册上其他人给不给?”

这一下点醒了戌甲,当初赵塚子便讲过这内名册山上争得颇有些厉害。如此一来,自然各处牵涉不少。戌甲此时也明白,这写出来的期限到底做不做数,还得看端着纸看的究竟是何人。

戌甲一面以手指轻弹了几下纸面,一面低头思忖。片刻之后,抬头问道:“不好坏了山上的规矩,我自是要回惊府那边。只是,回去之后……我该当如何自处?”

赵塚子负手看着戌甲,答道:“按着规矩来便是,认真办差,莫要再胡闹。”

这几年间,戌甲有空闲安静地回思过往,也渐觉当初那般消极应付差事确是不妥。心中抵触归抵触,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多做事才能长见识,长本事。长了见识与本事,有朝一日遇上机会才知如何出手施展抱负。

将纸重新叠好,交还给赵塚子,戌甲最后问道:“那师傅觉着我何时动身为好?”

赵塚子将纸收回袖中,答道:“收拾好了,这两日就回去,不要拖延。”

两日之后,戌甲处置完了学堂中的事宜,便辞了赵塚子,离开学堂往惊府院子而去。到了之后,戌甲进了院子,抬眼看了看院楼,又进到楼内,上了楼再缓步走到干事长屋子门前。以一手背贴住屋门,略微低头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抬起头来,抬手叩响屋门。听到屋内传出应允之声,戌甲便轻推门进去,快步走到干事长桌前。

只是干事长并未马上理会戌甲,仍自顾自地伏案办公。过了一会儿,才抬眼瞟了瞟戌甲,便又低头继续做事。戌甲依旧目视前方,笔直地站在桌前,一声不吭。这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干事长问道:“来此何干?”

戌甲立刻答道:“依令回府报到。”

干事长放下手中案卷,靠坐起来,抬眼看向戌甲,微微冷笑一下,问道:“是谁家的令竟能调得动尊驾?”

戌甲一听,心中顿时一阵不快。只是面色如常,仍旧目视前方,一字一句说道:“戌甲依令回府报到,请干事长指示。”

干事长上瞟了一眼那道掠过自己头顶的目光,身子微微前倾,指头轻敲桌面几下,这才又说道:“好,你既说自己依令,那这便再给你下一道令。”

说完,干事长又靠在椅背上,仰面看向戌甲。戌甲双目微动,瞥见干事长故作骄态,心中又是一阵不快。索性立马接话道:“请干事长下令。”

干事长嘴角微翘一下,又弹指轻敲了几下桌面。身子前探,自手边一沓夹册中抽出一册。摊在面前,慢慢翻阅查找了一番。然后,起身走到墙边一立柜前,掐了个手诀,打开柜门,自柜内取出一枚牌子。拿着牌子坐回桌前,提笔在牌面上写了几行小字。而后,将牌子伸向戌甲面前,且一言不。

戌甲伸出一手,跟着马上又伸出另一手。双手接过牌子,也不看牌子上写了什么。后撤半步,微微欠身,说道:“请干事长放心,我必依令而行,竭尽所能办好差事。”

说完,便拱手告辞,快步退出屋子。合上屋门,走开几步,寻了个无人经过的角落。拿出牌子,细看上面小字,心觉所写之目的地似有些眼熟。回思片刻,方才忆起乃是自己先前一次差事去处。再看一遍,戌甲这才明白干事长是要自己重办一次往日的差事。回身看了一眼才合上的屋门,戌甲想不出干事长此举有何意味。既然方才已当面说了要依令而行,且这本也就属寻常差事。戌甲心思不须再多想,便掂了掂手中牌子,再揣回怀里。快步走出惊府院子,先回学堂说了一声。再回住处收拾了一番,便离山办差去了。

到了目的地,戌甲按时出勤,遍历明暗各点,记录每日所见所闻。待差期将近,便将记录汇整,稍加润色之后,写成几页。最后,按时回山交差。

接过戌甲递来的牌子,干事长扫视了一眼,再抬头看向戌甲。见戌甲仍是目视前方,面色如常,一言不。干事长低声一哼,又埋下头去细看牌上所附的那几页。看过之后,干事长将牌子轻放在桌面,抬头看向戌甲,说道:“写得倒还算详细。只是……日后有什么便写什么,不要在笔杆子上耍小心思。”

说完,干事长仰面靠坐,又盯着戌甲看。见戌甲双目微动,干事长知道说中了其心事。稍露得意之色,接着说道:“这一趟差办得尚可,只是仍有几趟差待半……。”

不待干事长说完,戌甲立刻接话道:“谨听干事长吩咐。”

这一下话接得这般快,倒令干事长心中翻起疑惑。低头思忖片刻,再抬头看了看戌甲,干事长缓缓起身取来另一枚牌子。将牌子铺在桌面上,仍是提笔写了几行小字。之后,一手拾起牌子,稍犹豫片刻,伸手将牌子递到戌甲面前,说道:“你既自告奋勇,那休息两日,便去办了这差。”

戌甲接过牌子,立刻揣入怀中,向干事长告辞并退出屋子。再一看牌子上所写,果然又是先前办过的一趟差。仍如上次那样,戌甲下了山后,按规矩办了差,做好记录,再按时回山。只是,这一次于记录上润色得少了,内容较前一次更详细了些。

看过戌甲交回的牌子,干事长依旧心存疑惑,不解戌甲态度为何有如此变化,故仍不敢另有所托。只又交与戌甲一枚牌子,还是如前两次那样,派了戌甲已办过的差。戌甲其实也觉奇怪,心思这干事长到底是何目的?想着看看究竟要这般到几时,便不露声色,照旧尽力办好差。然后,按时回山复命。

这一次,干事长就有了些许变化。接过牌子细看两遍之后,还开口问了些东西。因戌甲于差事并非敷衍了事,闻听有问必有所答。干事长几下并未问住,抬手朝一旁一指,示意戌甲先坐下。自己则转过身去,将牌子放入柜中,再坐回桌前,低头想事。戌甲也只默然坐等着,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干事长指尖轻敲几下桌面,抬起头看向戌甲,说道:“之前那三趟差办得尚可,足见你态度已有转变。既如此,你且先回去歇息。几日之后,该会别有差事,到时自会通传于你。”

戌甲立刻起身,出言谢过干事长,便退出了屋子。临合上屋门之时,又朝方才坐处一旁几案上看了一眼,案上摆着两盏茶。戌甲先前曾暗暗以指探之,茶杯尚温。

几日之后,戌甲果然又被召去。进了屋,干事长先不说事,只让戌甲坐下等人。约莫一盏茶工夫,听到叩门声。干事长应了一声,一人推门进到屋里。干事长抬头看到来人,面露微笑,起身迎了过去。戌甲不知来人是谁,见干事长如此,自己也不好坐着,便站起身来。

几句寒暄之后,干事长将来人引到戌甲跟前,说道:“戌甲,与你介绍一下。这位与你一样,也是咱们惊府的干事,焦综。”

说完,又与焦综介绍起戌甲。此时,戌甲已在打量焦综,而焦综则一直仰面斜视。只在听到戌甲入了内名册之时,才微微低眼看了看戌甲。随即,仍如之前那般,只偶尔低头答应干事长一声。叙完了话,干事长抬手请焦综坐下。自己转身沏了两杯茶过来,先放一杯到焦综手边,再两另一杯递给戌甲。

待干事长转身回座之时,戌甲端着茶杯又在打量焦综。单论长相,这焦综倒是寻常,算是四平八稳。可细看之下,双目隐泛一丝狠光,面庞干净,见不到半点苦相。微微侧目暼了一眼,知戌甲正在看自己,这焦综仍就翘着腿,目视前方,偶尔与稍远处座位上的干事长点头致意,手边的茶水碰都不碰。

又坐了一会儿,再次传来叩门声。干事长应了一声,有一人推门进屋。抬头一见到来人,干事长又立即起身去迎。二人笑着寒暄几句之后,干事长将来人引至戌甲与焦综面前。焦综与来人似是相识,起身之后,与其互相点头致意。干事长则向戌甲介绍道:“这位亦是惊府的干事,吴清。”

说完又向吴清介绍戌甲。这吴清不似焦综那般生冷,一面听干事长介绍,一面朝戌甲微笑。戌甲自然也起身,向其点头致意。

待介绍完毕,戌甲、焦综及吴清三人各自坐下。干事长转身回到座位坐下,微微低头,弹指敲桌,思忖了片刻后,抬头朝三人说道:“将你三人召来是有差要派,这自不必多说。只是,这趟差上面先后来人关照了三次。既然上面看得这般重,那便须谨慎从事。我思虑再三,决定让你三人一道去办差,遇事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说到这里,干事长便停住,扫视了三人一遍,显是要看三人态度如何。戌甲心觉这话奇怪,究竟是何样差事,上面竟三次来人关照?跟着再一想,觉着更是奇怪,自己与那二人既不认识,且分明不是一个来路。一道办差倒也罢了,互相照应却是如何说道?思虑再三,干事长便只想出这般寻常做法么?

戌甲正思量着,焦综却已开口答应下来。戌甲还未来得及跟上,吴清也微笑着答应下来。戌甲看了看二人,不及多想,亦只得答应下来。见三人皆如此表态,干事长面露喜色。自怀中取出三枚牌子摆在桌面上,抬手示意三人来取。待三人按牌面各自取走牌子,干事长起身说道:“都已不是新人,拿了牌子后该如何办,不须我再赘言。允你三人两日准备,各自散了吧。”

焦综收起牌子,随意朝干事长施了个礼,再向吴清微微一点头,便转身离去。吴清目送焦综走向屋门,再转过脸来,先朝干事长躬身行礼告辞,再朝戌甲微微一笑,拱手致意。这才缓步走向屋门,轻拉门把,悄然退出。屋内只剩戌甲一人,干事长瞥了一眼已合上的屋门,身子略微往后靠了靠,说道:“你虽有些混账,却不是个糊涂人。方才那两位是何样来路,你心里该是大约有个谱。我虽不喜你,却更不喜出什么差池意外。故在此奉劝你一句,只跟在那二位身后就好。遇事莫要插嘴,更莫要插手。跟着去,跟着回,便算你办好了差。”

听干事长这么一说,戌甲心中自然更明白几分。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牌子,再将牌子缓缓收入袖中。抬手躬身向干事长告辞,默然退出了屋子。离了惊府,回到住处。戌甲倚在窗边,取出袖中牌子,一边以手指摩挲牌面,一边自言自语道:“胎养仙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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