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代人完蛋、至少是一代!”郑华紧接着说。
“母亲的故事真还给了我紧急启示,居然一时间理解父母曾年轻,也曾浪漫。我一时灵感袭来,还能加以临时挥运用,也许因为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的缘故激吧!只觉得母亲的点滴教育与生活息息相关,我母亲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总能在我遇事为难时想起她的教导”。军人接过话题说道。
军人提到熟睡和微笑,郑华不好意思的对他说:“我刚才确实还做了一个梦。真奇怪,一会是子弹,一会儿又变成做梦都非常想吃的东西,是从没见过的水果。梦中大概饿极了,张口大吃。想拼命的吃。感觉活着的一生,只为了一个字——‘吃’而活着似的,吃得真是开心极了!幸福极了!”。
“哦!哦!那你说来听听!你是不是已经几次听到我在喊你了?”他不解地问道。
“我有点说不清楚,但梦中像是有真实的感觉”。郑华说。
郑华沉思了一下才慢慢的说道:“那是一个阳光明媚,天高气爽的清晨,全校学生集中到‘猫儿坡’的上段处搞军事训练,小草和刺棚上都挂满了露珠,在喷薄而出的阳光初照下,争相光,五颜六色,应接不暇。”
“一波又一波的学生急切地涌向靶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眯缝着左眼,比划着持枪动作,口中出霹!霹!啪的声响。有的同学,还一个个扑倒在坡上热心的练习······高昂飞扬的心情别提有多舒畅!每个年级的多个班次分到一组靶子,每个学生放“真枪实弹”的三枚子弹——打靶!”。
“你这哪哪是梦啊,分明是回想九年前的事吧”?他问道。
郑华一面说,一面紧皱着双眉说道:“是啊,梦就像真的刚刚生的事情,那么实在,又那么离奇”。沉思片刻后双眼往上一斜,又眯成一条细缝。像连接思绪,又像继续享受梦中情节,慢慢接着又说:
“在那神秘的“爱你兹博魁”的山坡上,微风拂煦,神情欢爽。我和几个女生右手肩达着肩,各自的左手攥着拳头,背在各自身后的腰间,拉成一排,像是为班上筑起啦啦队的美妙城墙,真诚守护班级的靶场。在聚精会神地倾听每一个打靶的环数,生怕报环的人与成绩记录员的“差错”而影响全班成绩。心里一直激动地为他们鼓劲!”
“特别到了女生时,还在整齐的哼唱着毛主席诗词:“(七绝·为女民兵题照)歌曲:“飒爽英姿五尺抢,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心中升腾着诗词中女子的“飒爽英姿”和飘向天空的远大志向。”
“正在专心致志时,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在我身后轻轻的扳开我左手的拳头,又轻轻的放了几枚子弹,再用他的大手将我打开的手掌轻轻地合上。也许生怕吓着我,也许是愿我一起保守小小的个人秘密,既不散落这带着心意的“礼物”,又不惊动其他同学······”
她停顿了许久,像是在回味当时即高兴又难言的兴奋感觉。
“你的梦讲完了吗”?他问道。
郑华摇摇头,像在理顺思绪。接着说:“我甩开几个女同学的手,好容易找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打开手掌一看,不是子弹,原来是三颗大如大枣般深红色的‘满勋子’。红得非常诱人,表面有一层细绒,和小白点斑斑驳驳。用食指轻轻压触,并不戳手,有点软,压出了一个指尖大小的指坑。又舔了一下果皮,毛绒绒的。双手捧着闻了一下,扑鼻的特殊香味猛的袭来。一时馋得口水直流,就像有咽不完的口水不断生成,咽啊!咽啊!还没吃到,但已感到了香满全口!只能用舌头尽力的扫下那上嘴唇沾染的香甜味!”
“没见过这么大的‘马勋子’,实在舍不得吃,但又没法控制住那实在撩人的‘馋’劲。后来,终于下了个决心:‘只吃一个’,剩余的要一直保留那迷人的香味。”她稍作停顿又说:“但果子刚一入口,那酸酸甜甜微带点固有的涩味;有满口的记忆中‘马勋子’那特殊的果香味,一下子就窜入脑海,还咬喷出浓浓的浆液······一时失去理智,顾不了许多,一口气连皮将它吃完了事。那感觉:世间没有比那更满足的了。还有,还有,还有······就不说了吧”。
她真的不往下说了,但固定的眼神和眯缝的眼皮告诉倾听者,她还在用心在思考,追逐着自认为带着诗意的梦乡,余味缭绕,余言未尽。
他催促她继续说下去,但无论怎样使用激将法,她都闭着眼睛,一脸的享受、摇头不语。
他等了一会见她无语地带着他不完全的理解和好奇又问:“那你知道是谁在你身后扳开你的拳头吗”?
她又缓缓的摇了摇头。
研品东最终忍住没继续追问,九年前打靶的事仍记忆犹新:
记得那天他完每人的子弹后,除去自己的四颗外,还剩八颗。与梦中不符的是每人四颗与三颗之差。这八颗子弹,就是对各班排长放的“机动”权利。
他当时的第一念头,就是想办法送给郑华四颗,给自己留上四颗再过把瘾。
但是人那么多,谁都想是能得到”馈赠“的同学······众目睽睽,越想越没胆量送出去。何况在那个谈“爱”色变的年代,一个正是无法说清楚心情的年华、还不能用实情表明的时代与地点,子弹没送出,心还砰砰地跳个不停,拿子弹的手一直在冒汗。还伴随着眼皮“嘟嘟”的跳个不停,脸上的许多块肌肉也在颤动着叫劲,双脚也在微微地抖,口中的唾液也象失去了来源,感到阵阵地口干舌躁,反正所有的不适在此时一股脑的涌来。
就在拿捏不定的慌乱中,“排长!排长,轮到你了!
那可贵的十二子弹一口气打完。
乱了阵脚的心境,连最基本把靶知识中的呼吸,都实在没法把控,全然不像每天在家练写毛笔字时的静态心情。总觉别人窥视了自己的内心,突然失去了原来稳重的气场,感觉情与爱的缠绕似乎伴随有蛇蝎的撕咬,无法在需要冷静与庄重的时候做出自己的决定,慌与乱把持住全心的无主,欲罢不能。与全班已创下好的成绩做不到锦上添花!最终以少了三环的弱差丢失了“集体射击冠军”的头衔,使全班的努力跌落到自己的最后一声枪响之下。
也一反常态,好像突然间丢掉了自己“排长”的面子,内心七上八下。一下责备自己心态失控,一下又全方位茫然失措,反正辜负了全班同学的期望。
其实,也确实是全班对排长最为失望的一次,全班唯一带着“军人军衔”的称谓,每天有五十多个的同学呼唤着“排长!”。每节课前都由他严肃地喊到“起立”;英语课前喊“standapu!”,每天这样多次的口令下,全班同学齐刷刷的起立与坐下,现在,一下成了让大家失望的小统领,使他多了几分内心的慌乱。
冷静下来才叹息:在一个在班上还算比较威风的人,是大家等待着自己打完就欢呼雀跃的时刻、压轴戏的兴高采烈之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自己对自己的责备,不敢直视每一个尽带沉默的眼神。
多年后一再想起,免不了那个时程留下的后悔。唯一的是记忆却越清晰难忘。
事情过了那么多年,他没同任何人讲过,包括母亲。更没机会与郑华讲,连个眼神都完全人为省略干净。早已将此事深埋到了心底,却在时间的流失中把自信心在原基础上丢失了小半。几次想写信联络,都因这次多少的阴影笼罩,没有勇气跨出这一大步来面对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