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说,“你这个年龄,还有必要走出国门,继续深造,不能把眼前把得太死,要看其它的同行是如何把握技术方向。一天十几小时的手术,是会让人失去做人的乐趣及情趣的。”
“女同志与‘苦行僧’间是应该早有思考并做出有可能的选择”。两人有很长的停顿后他补充道。
我一面叹气一面带着自我责备的说道:“我近十年来,把追逐自己心目中的事业的所谓的成功,不现实的放到了位,舍弃了许多,也伤害了别人对我的情感,晃眼大家就到了三十好几的年华,已做不到再去追逐这样的人生,所以真不能再做调动方面的考虑。
见他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鼻孔里放出一股平时从未见过的粗气;右脸颊上有一块肌肉时不时的出现上下抽动一下;又不时的抬头死死地盯着我看,全然没有了在手术台上的威严与神秘。眼中的余光充满了在我看来是极其复杂又难以表达又要诚心说服我的心理,是一种深沉而十分诚挚、又稀有出口的真心关注之言。也看到了他平时从来未见过的柔和与对‘人才’的不舍。
而我,比之于他,是带着轻松的心理拒绝他。在他看来却是不近情理的最终宣判。
我当然明确感觉到孔科长的颜面表情是含畜的、沉重的、变形中的、还有强忍与奇异的眼神······
他终于不情愿又无可奈何谈到近两月多来有位姓冯的男士,已经三次来院找他,并了解到了该同志与我有十多年的长期的他热我冷的偏颇恋爱史。这位男士只知道我在广州进修。也知道我单边通信给他,而奇怪的是不由他回信,一直不知道我在广州的什么医院。还了解到我近期也许忙于手术兼示范教学,已长时间不给他去信。
孔科长似乎也被冯博魁这样穷追不舍的精神感动至深,更好奇我的过往。有意识向他认真的打听、认真的了解我的情况。
两人几次下来谈得投机,冯博魁的目前搞的“有线和无线”相结合的电视转,也许有两人共同的需求点与技术探讨的情况,谈起来相互提问解答,话题不断,似乎成了朋友。
孔科长只是间接否认这里有我在,尽量不露痕迹,一面帮着我打隐瞒。但又不能理解他为何留下了冯博魁的地址,还答应帮他在偌大的广州找到我后通知他。
我的不完全真实的一面,暗中被这位科长无意中了解大半。他最感兴趣的也许是我漫长的恋爱路程与一心装着自己的‘事业’。他对这两点都十分感兴趣,而且投入难以理解的关注。
我对工作和学习他早已看在眼里,还有对结婚一事持非常慎重的态度。还有打动他的也许是并没有丢失的与众不同的双方持久坚守。
他最终了解到我的过分,多少了解和理解我简简单单但绝不是随随便便的长期坚持,也清楚我始终独生的固执与顽强,意外的触碰到他不被我了解的敏感线上及专注点上。
这天他和我讲了很多业务技术方面的问题,从打结要领一直讲到处理“子宫动脉”的难点要点等核心技术,苦口婆心一直动员我留下一面搞教学一面提升腔镜技术。反复强调女性在领先的外科手术方面与男性竞争中的弱势。而留下来继续完善自己,领先其他,这对我无疑是人生中紧要的强化板。
我十分认可及赞叹他的学识及眼光,敬仰他对当时前沿科学的钻研解析及日后的展带来的不可承受的辛劳,但对他的开导仍表示多一层的生疏和真实地推脱。
当得知我坚定不移要走时,他不得已才一反先前几小时的充满自信的流畅交谈,吞吞吐吐地流露他与我一样至今未婚,只因一直要寻找自己“追寻”的,而不是来自别人的单方面追求。这一点对他一生是难中又难的事情,还说出了一直不想对自己以外的人说的“个性”。
他乎寻常的表情突然停顿,似乎在告诉我:今天好不容易吐出心里话,又突如其来遇上了闭门羹……
他最终万不得已,开锁打开抽屉,拿出厚厚的五封信交给我,是最近他想了又想而未交给我的信件。
我感到很突然,但意思明确坚定,一面不想直直的明说,又婉转告诉他我已决定进修回家就与冯博魁结婚,不能当面接收他未出的信件。
我的轻松反应,也许出了他的想象,也许刺破了他至少是近半年多的“一厢情愿”。
他那深邃而洞察力极强的眼神直逼我好大一会,想要说句什么,又一时无语。他低头沉默许久,咬着下嘴唇,搬来椅子,让我坐下。
他坐在离我两三人多的距处,目不转睛定定地望着我许久,这是老道又深沉的目光,坚定又灼热。看得我心都在抖。然后才一字一句的说:“你--真的--想好--了吗?只希望你在这后面一点上认真考虑!凭你的个性与人生阅历,完全可以慢慢做出决定!”
我不由诚恳的点了点头,后来沉默了许久,才不轻不重的说:“冯博魁的自信和坚持真的已经打动我了!我--不--想--再有之--外的任何选择!”
又是一段两人很长时间的沉默。
他极不情愿的翻开我的“进修表格”,又咬着上嘴唇准备书写他该签的那一栏,提笔又放下数次望着我,像要即时现我瞬间改变或一丝动摇似的。
他坚毅的神情伴随勇敢坚定的眼神仍像火一样烧灼着我,但我真的已不愿再付出情感的昂贵支付。
有一点牵扯到了心脏的痛感,不自觉地还带有哭腔的对他说:“对不起!一切都已来不及,我们之间也许仅存在着时空的错位!”这是我吐露真情的一句话,没有真心,不会有眼前这样的感觉。
他似乎“昏昏”地填写了表格,缓慢到实在不想落章的程度,瞬间丢下印章,转头走离几步,遥望窗外,留下冰冷的背影与我共处。
我此时低下了头,再没说一句话,应该说陷入了理解他此时心情的旋涡当中。虽然没能看到他当时的神态,但早被他一连串坚毅的语气及眼神戳痛了心际。
我同时不由自主地将心比心了一番,才为自己曾经有过的“执着”莫名的牵扯到一起。
我走上前从他背后的办公桌上抓取了进修表,没等模糊印油干燥,飞快的冲下医院行政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