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见座位上的人眼神一下子像凝固了似的紧盯着他,半晌只动他那本来就往上和往下翻着的嘴唇,不说话。
林思恽稍微思索后说:“哦!哦!这是不是你说的‘政治风向’呀?这个我还一时说不上来!”
田皮丹这时好像抓到了时机,一下子把声音突然压低说道:“这样看来,你把如此重要的政治问题说得如此轻巧,如此随性,如此毫无立场。恰巧说明你的‘政治觉悟’在根本上已出现了如此偏差,而且是-是-是--是……”
“是什么?你为什么只说“如此、如此”,其它的又吞回肚里呢?我总不至于是‘偏离革命’吧?”
“我不能再和你这样的人说话了,你出去!你出去!”田皮丹突然站了起来,用手指向办公室的门,瞪大眼睛的吼道。眼中投出一道道很少在同事间能见到的“哑光”。
林思恽一下被他的呵斥怔住了,既往多年的‘识人’之术,这一下子像失去了根基,轰然坍塌在自己的眼前。
他面对眼前的人,已是訇然寸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回想刚组建自卫队不久,一次战斗中,自己的脚被对方埋下的竹签穿透足背,连打了四天的“消炎针”,当时还打了一支“止痛针”,每当打针时,眼前的这人每次都会单足跪地,一只手撑在地面、弯着身子,偏着头口对针眼,一口又一口的接着吹气。感动得自己一个劲的叫他快起来,别这样。
有个自卫队员脱口而出的对他说道:“我告诉你呀,你也别叫田皮丹了,改成“舔屁蛋”或者是舔皮袒还蛮能对上的!”
当时他的回答却毫不犹豫,斜着眼睛,既快又坚定的说:“我懂你的意思,但让我告诉你,狗的可贵就在于忠诚!”
面对眼前的变化,他却说不出多余的一个字。
想到这些,林思恽脑筋中冒出平时少有的想法。
天气啊!真是变化无穷。令人难以捉摸!也不知道哪儿说得不对。但从昨天到今天,林思恽突然感到这确实不是靠“勇猛”就能在战场上出力的时候。更感到有些事靠书本知识及逻辑推理是想不明白的。
心里有很多的话想说,刚一说,就觉得不对了“风向”。
但不说话,又怎能解释自己这凌乱的体态和心境?
周围的人似乎见到自己就像见到瘟神,除了杂乱的胡须和蓬垢长外,显然他们对自己还有别的避讳……
他顾不了眼前刺眼的神态,拖着疲惫的步子犹豫的走上二楼,又在二楼的门口停住了。
霜华早已过去,隆冬降临,十个脚趾全露在外,只靠几根细麻绳牵拉着的穿在两只脚上。右脚前端外侧的三个黑又松动的脚趾隐隐作痛了一个长夜,蜷缩在“窝棚”一角,任凭割肉般的冷风袭击。
最最挫败意志的是十指连心的疼痛,加上饥寒交迫,一同递进到无法忍耐的程度。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几次痛苦到摸着腰间的手枪……
熬到半夜时分,感觉唯一温暖的屁股底下有一个不小的生命体在拱动。顺手摸过去,是一只周身有大小不等疙瘩的四只脚动物。逮着后,借着微弱的月光,一下使他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兴奋的蹿了起来。
那是一种说不清性名的“癞蛤蟆”,成年后让人生畏的癞皮上分泌出一种白色的浆液,对不了解的人都会恐怖加厌恶,但眼前对有剧痛及心理处于崩溃边缘的人舔舐后,有意想不到的放松“作用”,会明显而快缓解着以上的疼痛及绝望的症状。
在崖山上,欧泽老人向他的救命恩人——爷爷学的最后一招,不想他没用在自己身上,反而对林思恽实在没有止疼办法时派上了用场。
一到疼痛作,心理上的承受能力攀越“边境线”时,老人就会从专门挖出的半深坑中去逮来这样的“一只动物”让他舔舐,从生理到病理的问题都会迅得到缓解。
白老人为此已付出了好几个不眠的夜晚去石窟周围抓捕后放入深坑养着,还专门设法去抓些蚯蚓喂它。
书本上都没学到的知识,在这里是山里医生长期总结的偏方,因地制宜中解决了现实大难题。
这是意外的隆冬之夜、真正的饥寒交迫中再加上阵阵剧痛的万念俱灰长夜难眠的意外奖励,使他好容易迷糊的睡了一会,终于度过了难熬的漫漫长夜……
想不到,此时仍抵挡不过这一路的艰难。
一时间耳朵嗡嗡作响、不知是冷汗还是虚汗从头冒到了脚跟,先是感到一阵恶心,紧接着就是眼前黑暗一片。
他不由自主紧紧的靠在门上,尽量不让自己倒下。
他醒来时,自己已睡在床上,盖着白色的被子,挂着的1ooo毫升的大输液瓶里有大半的液体,顺着那‘棕黄色的胶管看,“墨菲式管”内的小滴管在规律的滴着液体,听得到清淅的声响。
他定了定眼神,轻轻的转了转还感沉重的自己的头颅,又一次有重回人间感觉,聊过丝丝的悲凉。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没有在崖山上醒来时的新奇与兴奋,只有病房的清新与宁静。
床头柜上的白色陶瓷方盘里有好几样东西看不清楚,但见一个盒子,上面写着“理剪”。
环顾周围,很快就清楚自己是在医院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