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站在高高的桥梁上,俯视着波涛汹涌、浑浊不堪的河水和桥下攒动的人头,木然的没有任何表情。
“喂,哥们,人生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活着才是硬道理。”
“孩子快下来,你还年轻,想想你的父母和孩子,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呀。”
“多大了,还玩这一套,幼稚,丢人现眼。”
“跳呀,快跳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嘿嘿。”
桥下的人们七嘴八舌地向他喊话。
他充耳不闻,两眼一闭,一头栽了下去……
“哇,真跳了啊?”人群中一阵惊呼和唏嘘。
河水裹挟着他的身体向泥沙中沉去…
远处,一水上救生艇如同离弦之箭,飞驰而至。
在一条黝黑的小路上,富贵被两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影拿铁链拘着,推推搡搡地向前行走。
他极力睁眼,想看清楚拘着他的那两人影的面容,那人影却总是飘忽不定、似有似无,根本无法看清。
不光是人影,就连周边所有的一切也都是这样,忽明忽暗、漂移不定,那画面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他试图开口想问问那两个人影这是在哪里?却始终不出声来,路的两边不时传出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哭闹声,更使他毛骨悚然,汗水早已湿透了后背,极度地恐惧使他几乎无法直立行走。
穿过小路,又经过一段昏暗的地下通道,仿佛来到了一座大厅,大厅闪烁着幽幽绿光,四周昏暗处还时不时地闪现出或手持钢刀或手持铁锤的青面獠牙、怒目而视的鬼魅身影,场面极其阴森恐怖。
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富贵,两腿瘫软无法站立,被那两个影子提着来到了大厅中央,扔到地上厉声呵道:“跪下。”
其中一人将手中攥着的一纸文书递到了正前方,唯唯诺诺、毕恭毕敬地说道:“阎王爷爷,此乃一游魂,阳寿未到,寻了短见来此,是溺水横死的。”
听到“阎王”二字,富贵更是瘫软在地,哆哆嗦嗦地不能抬头。
那张文书向前方飘去,在高高的空中停下,径自展开。
片刻之后,头顶滚过轰雷般的声音,震的他两耳生疼。
“无德游魂,你上不养父母,下不教子女,中欠人钱财,为求解脱,却一死了之,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在我这幽冥界,也岂能容你好过?
阳世乃是六界之中多少魂魄几世都修不到的天堂,你却不加珍惜,大好的年华,随便舍弃,阳寿不到,不招自到,成为游魂,扰我冥界,你以为我这幽冥之门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吗?来啊,将此人打入十八层地狱,先尝尝我阎罗殿的滚油锅再说。”
“是。”
两个手持铁链的大力士忽然出现在他的左右,将他高高举起,对着滚烫的油锅抛了下去。
“不…”
一个“不”字还没有说出口,富贵猛的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苍白,满头虚汗,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子,浅蓝色的条纹服,浅蓝色的窗帘,一切是那样的素净整洁。
“你醒了。”
一个淡淡的、轻柔而又斯文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忙扭头看时,一个戴着眼镜,十分清秀而儒雅的小伙,站在他床头,微笑着看他,和他打招呼。
富贵怔怔地看了他半天,没有搭话,半晌又木木地躺了下去,眼睛直挺挺地盯着天花板,一声不吭。
小伙子也不介意,依旧笑着说道:“这里是市人民医院,你在这里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医生说你的生命体征都已经恢复正常,只要你能醒来就无大碍,再休息上一两天就可以出院。”
他置若罔闻。
小伙子继续说道:“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我去给你买点,不过,医生说了,你只能吃点清淡的流食,不能吃油腻辛辣的东西。”
他依旧一动不动。
“那我出去给你买点小米粥吧?小米养胃。”
说完小伙子就出去了。
他依旧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心中却五味杂陈,他已经明白过来了,他那天从跨河大桥上跳下去以后,被人救了上来,并送到了医院。
刚才那只是个梦。
不过自己肯定是从鬼门关走过一回了,是好心人和医护人员把他救了回来。
“你们为什么还要救我?我不要活下来,我要…”
一个死“字还未出口,梦中的一切吓的他不由住了口。
“为什么?似这般生不得好生,死又不得好死的,这天下还有几人?”
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大约半小时后,小伙一手提着一个盒饭,一手拿着一个水杯回来了,他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又将新买的水杯用开水烫了一下,倒了半杯白开水,放到他的旁边说道:“你还是起来吃点东西吧,这样身体恢复的快一点。”
富贵没有反应。
小伙子拉了一个凳子在他的旁边坐下,看了看他,然后慢慢地说道:“其实,人只要活着,谁都不容易。”
说话间小伙的嘴角划过一丝浅浅的苦笑,似乎这句话也是给自己说的。
“既然有勇气去死,难道就没勇气活吗?再说,还不是有好死不如赖活着一说吗?再难也不应该去寻死?应该珍惜生命,你说是不是?”
说完他便咧嘴笑了起来,希望他的话能够逗笑这个刚刚起死回生的人。
那个人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小伙大概也意识到了对于当下这个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只有等他自己慢慢想开了就好了,所以也就没有再说话,只是打开手机,调低了音量,放起了一佛教音乐,名为《用心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