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看,倾诉一下总比憋在心里好些。”
老板本以为殷九弱不会说,因为他也就是随后一问,结果他看见这位戴着兜帽的姑娘斟酌几分后,淡淡地说:
“只是为一件事,努力了很久,无论千难万险也要做成,日日夜夜都辗转反侧,时时刻刻都难以心安,只在幻想终有一天可以实现那个心愿的时候,才能获得片刻的慰藉。”
“这么难忘的事啊,”老板感叹了一声,忽然说道:“我啊从小不学无术,就是读不会书,幸亏家里有制灯这手艺让我混口饭吃。”
“家里的手艺?”
“对啊,这做雪花灯的手艺是我太
()太太太爷爷传下来的,反正传了有百年多了。我们全家人都靠这门手艺过活呢。()”
老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面露回忆之色,继续侃侃而谈:
我那位老祖宗说雪花灯的做法是一位仙女教给他的,那位仙女希望雪花灯的做法能传遍九洲大陆,所以专门教授于人。?()_[(()”
“传遍九洲大陆?”
“是啊,那位仙女说愿看见这灯的人能不再害怕黑暗。你听听,多浪漫。”
殷九弱不自主地取下腰间的灯盏,轻轻点亮,“是很浪漫。”
“姑娘你啊,别太愁眉不展了,”老板大大咧咧地豪爽笑说,“所谓悲伤愁绪,说白了不过就是过去之人不可追忆,现在之心无处可安,未来之路策算不知。唯有杜康美酒,能消这万古之愁。”
“老板你倒是看得很透彻。”
被殷九弱这么一夸,老板偷偷摸摸从摊位最下面掏出两坛子未开封的桐花酒,笑嘻嘻地对自己说:
“九洲现在最流行的桐花酒,我背着媳妇偷偷藏下来的,见你有缘,说话又好听,咱们干一杯?”
“桐花酒?”殷九弱看着老板手中长颈瓷瓶,语调惊诧不已,“以前并不常见。”
“是啊,这些年流行起来的,桐花酒、雪花灯、条草茶冻,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看见。”
“是吗,都能看见?”殷九弱急忙低下头,担心眸中酸涩被旁人发现。
如今九洲天下的确处处可见。
她该谢谢扶清吗?
从此不管走到哪里,有雪花灯照明,桐花酒解渴,条草茶冻赏味。
可有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见不到了扶清了啊。
这一生,她都好似在走一个没有出口没有尽头的迷宫,她一直都在追求一个归所,可是这天地如铜炉,万物为柴炭,血泪遗憾并煎于其中。
她犹豫不决,总害怕后悔,于是拼命奔跑,最后却离自己想去的地方越来越远。
殷九弱将手中的雪花灯杖攥得很紧,紧到光滑的木料被压出毛刺儿,刺儿再缓缓陷入素白掌心。
刺出一丝一丝血粒。
“怎么,您不喜欢烟京的繁华吗?”老板倒好两杯酒,递给殷九弱一杯。
雪花灯和天上的烟花一同照亮雾蒙蒙的夜空。
“没有,没有不喜欢,”殷九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跟着人群里的大家一同笑起来,笑容真心而明媚。
因为此刻的盛世烟花真的很美,人们的开心快乐也是真实的。
只是那个能和她一起游湖赏灯的人,不在了。
烟花绚烂盛大,他们都在仰头看烟花,殷九弱低头看着那一盏雪花灯。
人心大概是很难懂的东西,包括自己的心。
她看着雪花灯里万千片薄雪在微弱的烛火里闪耀。
这些雪被固定在最美的那一刻,就好像某些一生只开一度的花。
殷九弱有时候觉得自己和这雪这花,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她如雪落,似花开的时候,正好与扶清在三十六重天相遇。
这样便是她短暂的一生了。
如今几乎每一年她都能看见雪花灯熠熠如辉,但她已不知何时能再见扶清。
殷九弱提着灯漫无目的地随着人群而行,烟花的声音响彻天际,她微微启唇轻叹着说:
“姐姐,你以为我想看的是花灯吗?”
扶清一直都笨得很,她只是想和扶清一起看花灯而已。
河边涟漪粼粼,莲花枝依旧在水面横连,殷九弱不知不觉走过很远,下意识摸了摸袖口里那团毛茸茸的萤尘。
然而,下一瞬河岸边飘起无数细碎的莹尘,不断浮动闪烁向同一个地方汇聚而去。
点滴莹光神性疏离,汇成了女人衣袂飘飘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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