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狗东西!也不想想没咱们顶在最前边,波斯人早就攻入阿赖山谷了,兵临疏勒城下也不无可能。”
“若没咱们,波斯僧侣一定满地乱窜,有得他们头疼。”
“竖子不足与谋,唉1
将校军官们七嘴八舌,邵慎立只自顾自地端起酒碗,默默喝着。
大宛盛产葡萄美酒,邵慎立原本不太习惯喝这个,但来了这西陲之地,没什么可穷讲究的,有酒喝就不错了。
战争很残酷,吉哈德分子杀了一波又一波。国中诸县城墙上,也悬挂了不知道多少暗中传教的僧侣人头。
好在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吉哈德分子越来越少,素质也越来越差。
波斯本地的吉哈德胆寒了,来自巴格达、阿勒颇的吉哈德分子山高路远,当热情最高涨的一批死完后,剩下的也就翻不起大浪了。
布哈拉朝廷也派人过来,扭扭捏捏地表达彻底停战的意愿,虽然他们官面上从来没宣战过。
邵慎立本来不打算停战的,他还要劫掠撒马尔罕,还要攻打沙什……
但楚国的现状也在提醒着他,国力可能无法支撑无休止的征战,必须要喘息个几年了。
听到这个劝谏时,他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后一声叹息。
父亲走了,他再也没法满腔欣喜地写信回去,告诉他自己打赢了什么仗,斩杀了多少敌人,抢到了多少财货。
父亲给他的最后一封回信,写于今年五月。
三十岁的人了,他有点想哭,又觉得这样很是羞耻。
没有人会给他鼓励了。
没有人安慰他了。
甚至连责骂,都听不到了。
在这个陌生的异国他乡,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与一起过来的玩伴们互相扶持,互相勉励。但几年下来,有人卷铺盖回了洛阳,有人故态复萌,醉生梦死,还有几人战死……
人这一生,不知道在打拼个什么劲。
邵慎立有些迷茫。
他知道,这是不成熟的表现,会被人嘲笑,会被人轻视,因此他只能默默地烂在心中,不对任何人讲。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机械地按照父亲曾经的嘱托,按部就班进行罢了。
很累,没有太多动力。
抄掠撒马尔罕近郊的时候,他弄到了一本名为《胡大之鞭》的波斯禁书,看到异域他乡的人也在谈论父亲的英明神武,他的心情又会变得好起来。
真正累到极致的时候,他会遥望南方,注视着那座高大巍峨的山峰:无上皇帝峰。
看到这座山峰,他的疲累、孤寂会大大减缓,就好像父亲仍在默默注视着他一样。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
他不会允许波斯人侵扰阿赖山谷,不会允许他们毁坏无上皇帝峰下的纪功石碑,更不允许任何人改掉这座山峰的名字。
谁要是连这点愿望都不能让他满足,必将迎来他不死不休的报复。他会用他的铁枪、马槊,让他们陷入深沉的绝望。
他就是这样一个“不成熟”的人,就像当年一夜之间从浪荡不休变得愤图强一般,他的情绪大起大落,他的人生迷茫不休。
下半辈子最大的意义,或许就是好生经营封地,充实户口,令百姓安乐、府库充盈,再把烦人的吉哈德分子、波斯僧侣杀得一干二净,斩断所有可能威胁无上皇帝峰的黑手。
临死之前,或许已经变得成熟的他,会带着子孙后代到山峰上看一看,向他们诉说着阿翁当年金戈铁马、荡气回肠的峥嵘往事。
他来过。
他把这座山峰改了名字,然后狠狠插在敌人的脊梁上,让他们直不起腰来。
邵氏子孙要继续皇祖当年的伟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