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身臭泥,怒氣沖沖地爬起來。
而所有的怒火,在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瞬間被嚇退。
燈光明滅,少年的臉一半在黑暗中。
那雙眼睛幽深,如一汪泉,直直射向陶姜,冷如寒冰,仿佛一隻瀕死的孤狼。
明明渾身都是傷,可就是讓人不敢靠近。
她咽了口口水,為自己的害怕疑惑。
這就是未來輔的氣勢嗎!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這帳先記著!
哼哼,她才不是怕了!
「顧,顧平章。」她聲音有些抖,「我是陶姜。」
真不是她慫,哪個女大學生能經得住要被凍死的目光啊。感覺下一秒就被嘎了。
顧平章靜靜看著她,一雙泉水般沉靜剔透的眼睛,仿佛將她從裡到外都看透了:「你來做什麼。」
他的聲音啞得厲害。
陶姜挺了挺胸脯:「我,我來替弟弟妹妹看你。」
想到方才,可能讓他誤會了,忙解釋道:
「剛才我才沒有占你便宜,我就看你沒有呼吸,怕你死了,才趴你身上聽心跳的。」
對,大佬一定以為她在占便宜,所以才這麼凶。這麼一想,她感覺沒那麼怕了。
「你的胳膊!」陶姜注意到他露出來的手臂,皮開肉綻,傷口甚至腐爛了。
被這血腥的一幕刺得眼睛發暈,她顧不上害怕,立即蹲下,抓住他的胳膊。
「怎麼這麼嚴重。」她喃喃著,拿出酒,猶豫著看向顧平章,「我給你洗一下傷口,會疼。」
顧平章垂下眼睛,眸中殺意瀰漫。
他明明病死在寒冬,那副二十五歲的軀體,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生機,每一寸血肉都在腐爛,每天都在與閻王爭奪性命。
可惜,最終還是沒活過冬天。
這一切,都拜眼前的女人所賜。
他看著眼前的面目,那張明艷的臉變換成另一張瘋癲模樣,鮮血淋漓,噁心醜陋。
他渾身氣息愈冷,「陶,姜。」這兩個字從少年喉嚨溢出,一字一頓,彷如惡鬼。
「啊?是不是疼?我再輕點。」陶姜低著頭絲毫不覺,她正小心地將酒倒在少年的傷口上,清洗腐肉。
手中握著的腕子很瘦,瘦骨嶙峋。
驀地,顧平章咳嗽起來,胸腔震動,一口血噴涌而出,濺了陶姜滿身。
陶姜臉色發白,手顫抖著,輕輕拍了拍顧平章的肩膀,聲音軟軟,吳音細語:「你放心,家裡嬸娘、弟弟、妹妹都沒事,我一定救你出去。」
聽見這話,少年死氣沉沉的眸子倏地抬起:「我入獄幾日了?」
「十日了。」陶姜只當他在獄中受盡折磨,不計天日。
十日。
顧平章記得,上輩子便是這一日,王柳來牢里炫耀,稱他親人死絕,不日便迎陶姜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