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川幾乎是蹲跪在地上,失力的那一下太狠,以至於連江汀都能聽到膝蓋碰到門檻上「咚」的聲音。江汀很想開口問問,膝蓋會不會疼。
賀川的情緒遠沒有平時那般穩定,反而透著一股驚魂未定的慌亂。他激動地喘著粗氣,將小貓好一陣搓摩,才讓它回到手心。
江汀見他慌成這樣,內疚,知錯,用爪子摸摸賀川頭髮,故技重施地想在渴膚症上安慰一下主人。
然而賀川並沒有責怪兜兜,只是關心道:「受傷沒?」
小貓一愣,搖搖頭。
「先回家。」賀川雙手捧著小貓,將他放在沙發上。
江汀這才發現,家裡還有邵明輝在。他猜測可能是賀川找不到小貓,所以病急亂投醫,把最信任的朋友交過來幫忙。
邵明輝見兜兜回家,也鬆了口氣,拍拍賀川的肩膀說:「哎呀,嚇死我了,還以為真丟了呢!找到就行,你也別著急了,趕緊先吃飯吧,我回了哈。」
江汀沒想到賀川會因為丟掉一隻寵物急得吃不下飯,內疚地低著頭。
賀川沒跟邵明輝過多寒暄,只是叮囑老友如果仍舊老是頭疼胃疼要記得去醫院徹查。邵明輝無所謂地揮了揮手,說自己命硬著,沒事。
賀川拿他沒辦法,罵他沒長心。
邵明輝聳聳肩,走了,沒留什麼話。
賀川只好回頭檢查小貓的身體,確定沒留下什麼傷後,把ipad放在爪子旁邊。
「餓嗎?」賀川問,「想吃什麼。」
江汀哪裡還敢挑食,乖乖打字:「不餓。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賀川嗤著揪揪小貓耳朵,「現在又乖了。」
「一直都乖。」江汀心虛地打字。
賀川嘆了口氣,問:「去哪了?」
江汀不敢告訴他自己已經會說話這件事,更不知道如何解釋去雜貨鋪的行為,只好撒謊:「外面有隻貓叫我出去玩。」
賀川明顯不信。這些莫名其妙的鬼話騙騙邵明輝還行,騙朝夕相處的賀川太難了,他最知道小貓的言行舉止有多像人,因此根本不可能被一隻陌生小貓拐跑。
不過賀川已經不想再去管這些,他甚至都不太想問兜兜究竟是誰。他如今更關心的是,小貓總是如此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這樣的事情以後究竟還要再來幾次。
「兜兜。」賀川忽然坐到地毯上,眼睛與沙發上的小貓平齊,因此顯得語氣格外鄭重,「以後不能這樣突然消失。」
江汀以為「消失」只是指類似今天這樣的鬧劇,很快否認:「不會了。」
賀川的表情明顯放鬆下來,他揉揉白色的腦袋,極輕地笑了。
江汀意識到「消失」可能有更深的意思,而自己似乎回答錯了——江汀終歸是要走的。
「……」爪子在屏幕上舉起又放下。
賀川猜兜兜是有什麼欲言又止的話要說,主動詢問道:「你會被誰帶走嗎?」
看著小貓疑惑的眼神,賀川解釋道:「中國的電視劇里都愛這麼寫——神跡降臨,化身,再帶走主角。」
江汀一時分不清自己遇見的事情與他所說的電視劇比起來究竟哪個更離譜:「大概不會吧。」
賀川完完全全地放下心,這才松下緊繃的背部肌肉,雙手後撐在地毯上,並不奢求得到什么正確答案地問:「那你究竟是誰呢?」
這個問題理應是江汀最害怕回答的,但他這次居然沒有半分猶豫,鎮定又迅地答道:「我是你的小貓。」
賀川看著他,眼神很深沉:「只是小貓嗎。」
「嗯。」從前江汀的確想要做很多,可是現在,他發現只做小貓也是很奢侈的事情,「只是你的小貓。」
賀川被哄得很舒服,把乖小貓抱在懷裡,順勢躺在地毯上。
午後的陽光將地毯曬得又軟又暖,灑在小貓的背上,將白色毛髮染成金黃。江汀踩著賀川寬厚的肩膀,想,這真是個很好很好的春天。
流感頻發的季節,賀川不太敢讓小貓受涼,給他蓋好被子後指著路上買的奶粉和魚:「吃這個嗎?」
江汀看到袋子裡鮮活的鯽魚,思考自己是都應該表現得興奮一點才比較符合貓設。但他又實在怕這些活蹦亂跳的玩意,更不敢看處理魚屍現場,只敢把被子掀開,圍著賀川的拖鞋轉圈。
賀川本來做飯做得好好的,結果腳底下有個活物總礙事,好不容易裝了點水全灑了。他無奈地「嘖」了聲:「你想做飯?」
小貓睜大了迷惑的雙眼,仿佛在問: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不做在這兒轉什麼圈。」賀川放下手中的鍋碗瓢盆,把小貓抱到餐椅上放放好,「老實坐著。」
江汀以往這種時候一定會應聲,但由於還怕露餡,江汀始終緊繃著聲帶,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動靜。
賀川習慣了家中常有奶貓哼哼唧唧的叫聲,今天什麼都聽不到還挺彆扭。等魚下鍋煮湯的檔口,賀川逼近兜兜問:「你最近怎麼都不說話?」
江汀這輩子都沒這麼緊張過,飛快竄回ipad前,調出鍵盤,打算用老法子矇混過關。
「我本來也不會說話。」爪子笨拙地敲字。
「但你會出聲。」賀川心生疑惑,「貓叫也算。」
江汀的爪子移動到快要起火:「我的喉嚨很痛,不想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