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应该是烧了,距离上一次生病,实在太过遥远,她自己都记不清当时是什么感觉了。相比起身体上的重重煎熬,心上的苦痛,似乎可以借此稍微倾泄出来一点。
钟秀着急地抬手拭去她的眼泪,直到自己的双手都是湿漉漉的。
“我的手!”容晴突然想起来,大声问钟秀,“他断了我几根手指?”
在钟秀耳里听到的,是跟小猫叫差不多微弱的声音。
钟秀僵住了,不敢动弹。
“先生,只是伤了左手而已。”低声安慰,“您还能写字。而且!”钟秀紧紧盯着容晴,生怕她想不开,语气中还带着希冀,“您不是说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到时候我们不仅能离开这里,救我们的人说不定还会为先生报仇。”
容晴撇过头,没有搭理她,也不想嘲笑她的异想天开。
挣扎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整只手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从渗出的血迹位置判断,应是小指了。容晴这般想着。只是轻微的抬起动作,都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容晴这么问,也没想要得到对方否定的回答。
眼中所见是镂花的帐顶。昏暗光线下带着大片的阴影。
容晴狠狠地吸了下鼻涕,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湿润眼眶。胀痛的头部,还有浑身上下不停传来的疼痛,让她想好好休养都做不到。
“我知道的,其实我又没用,又不肯好好努力。”容晴自顾说着活,“反正有人养,当个废物那又怎么样。”
但这些都是有代价的。于是只落得一个无力的不情愿。
“是我太喜欢……太习惯逃避了。”
“先生,快休息吧,别说了。”钟秀是真的担心,容晴的嘴唇干起皮,可眼神炽烈得让人心惊。
“我偏要说下去。”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但看起来又那么悲伤。
容晴抬起完好的右手,因着钟秀凑得近,直接环上了对方的脖颈。
“实话告诉你罢。这个时候都没有人来,就是没有人来了。”如果睢城的修士想要追踪,或者是救援,当然是越快越好。在书肆的嘉嘉怎么样都该被现了才是。除非……是知道了她们的情况,也不愿来,因为不值得!
确实,容晴明白自己因为享受过太久的优待,所以思考的时候总是把一切想得太理所应当。如果她是流光剑宗的余容,根本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可她选择了逃离。一个凡人余容,又算得了什么?
“你!!”钟秀终于生气了。仰起身,将容晴的手臂甩开,也不管这粗鲁的动作会不会让容晴受伤。
她狠狠瞪着躺在榻上的的那个女人。她的先生,她第一眼就羡慕的人。
“混账!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钟秀喘着粗气。这是她能说出口的最大的恶言了。
简直是无妄之灾,从遇到容晴开始就流年不利。先是她抱走了嘉嘉,然后又是今晚被牵连着掳走,一路上担惊受怕,侥幸没有受伤,又奔波在照顾她和郭夫子之中。钟秀心中还一直挂念和担心着嘉嘉,还一直坚信着能够回去,现在容晴见不得她好似的直接戳破了她的希望。
“没用就别祸害人啊。”钟秀哽咽着。
容晴没有回答,垂着眼。
终是不想再看到对方,钟秀转身跑到门外。
“砰”一道极大的关门声。
容晴想着,钟秀应该跑到夫子那里去了吧……反正是不想见到她了,如果都是要死的话,也没有那个必要花力气来照顾她这样的人。
容晴瞪大着眼睛,望向帐顶。不是没试过合上眼皮,可眼球也胀痛着,很热,还不如睁开好一些。过了一会儿,也没见钟秀回来,容晴终于小声地呜咽起来。
呼吸之间都是哭音。
直到眼皮一凉。
“你干嘛回来啊。”容晴咬着唇。强行止住哽咽声。
这回轮到钟秀不回答了。沉默地用重新凉过的巾子擦着容晴的脸。
容晴也没话好讲。任钟秀坐在她身边给她擦脸。
好不容易找出的蜡烛在桌上亮着火光。没人挑芯子,惹得它不时明灭一下。两人依靠着的身影就在地砖上轻轻晃动。
“先生想说什么,我都听着。”钟秀抿起嘴,“只要先生不说我们回不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