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蓉进来后,两人都行了礼:“姑娘。”
卢蓉瞧见那婆子身后还带了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有些疑惑,不过没说什么。
婆子看到她的视线,顿时惶恐了一下,担心这位新主子看到了会不高兴,立刻解释:“这是我家孙女,名叫小丫。她娘去了,没人带,便跟着我。平日里十分乖巧,也能帮姑娘做点事。”
这小丫头往婆子身后躲了躲,睁着一双大眼睛瞧着她,但过了一会儿,又鼓起勇气重新站好,眼睛水汪汪地盯着她。
卢蓉见那丫头听话站着,个子也不高,皮肤黑黑的,应该是也干过一些活儿的,似乎也乖巧懂事的,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便点了点头,算是应予她留在院里了。
婆子长舒一口气,那个小丫头也顿时展露笑容,很是高兴。
凝香居里已经被收拾妥当,与林枫苑不同,凝香居更简单、淡雅,一切用具都从简——不过该有的也都有。
木窗被精心雕刻出花卉的模样,和这屋子很是合适。还能从这个角度,看到外面的竹林。屋里屋外放了不少花,应该是新换的,连那花盆上的灰尘都被擦得一干二净。
卢蓉在这边看了看,又转而看向一旁摆放的书桌——书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虽然书桌用的不是整个府上常用的紫檀木,但看得出来也是品质上佳的木材。
墙壁上悬挂了不少画作,有些是水墨画,有些画法则更加独特,卢蓉认得出,这些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靠墙还有一排书柜,柜子里摆放了许多书,有不少典籍,竟然也有不少外界流传的小传,算得上是种类繁多。
卢蓉在书桌旁坐下,从柜中取下一本耿纬的《杂曲歌辞·凉州词》,细细看着。
秋月见状,便下去给卢蓉泡茶,桃琴则抱着从琴姨娘处带来的衣物收拾起来,安安静静,没有再打扰她。
风吹过卢蓉衣袂,掠过她的丝。在她身旁的窗外,有一个身影逐渐走近。
谢卿白是在午时知道娇蓉蓉搬去了凝香居,他当即前来,远远从池塘边的林中走过时,便看到了坐在凝香居阁楼里的那个女人。
他看到她半靠着窗,长垂肩,神情安详又平静。偶尔手指翻动,书页在她指尖翻过,风吹动簪上的流苏,伴随着屋檐上的铜铃,出轻轻声响,一切仿若岁月静好般柔美。
一时间,谢卿白竟有些怔住。
她这样的神情,几乎与从前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这种感觉太清晰、太强烈。谢卿白觉得自己是魔怔了,娇蓉蓉怎么能与那个人相同?
他指尖轻颤,又倏然握紧拳头,连忙甩开思绪,深吸一口气,朝着凝香居走来。
桃琴在外面看见了谢卿白,立刻要行礼:“二爷……”
谢卿白抬手阻止了她,随后进了厅内。
他看向窗边的那个女子,她在翻看书的时候,看到认真处,指腹磨蹭纸张,连小动作都这般像……
谢卿白突然像是无法克制了一般,猛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
卢蓉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被惯性直接从座位上拉起。
她抬起头,看到来人是谢卿白,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二爷来了。”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谢卿白握得很紧,手腕都红了。卢蓉有些慌张:“二爷莫不是要动手打我?”
谢卿白一惊,却没有松开手,而是压下眼神,声音有些沙哑低沉:“你和卢蓉到底是什么关系?”
卢蓉心中咯噔一下,不知他是猜到了什么,只回道:“我只是碰巧与蓉姑娘志趣相投,在她去世前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你说谎!”他目光骤然凌厉。
“二爷要觉得我说谎,今日又何必赶过来。”卢蓉强装冷静。
谢卿白咬牙,他捏着卢蓉的手腕,指间用力:“你到底还知道多少关于她的事?今日你若是不交代清楚,我便让你在谢府待不下去。”
“姑娘!”一旁的桃琴吓坏了,想要上前。
卢蓉冲她摆了摆手,其实她现在已经冷静下来,重点是要让眼前之人也同样安静下来:“别担心,桃琴,你去门口看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桃琴瑟瑟抖,犹豫许久,最后还是退出了厅堂,守在门外。
卢蓉正视谢卿白,放弃抵抗,目光却坦坦荡荡:“二爷,你既要问话,还请松开手。”
谢卿白冷冷盯了她片刻,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卢蓉揉了揉手腕:“前几日宋恭来找我,光明正大站在琴姨娘的院外头喊,我若真的应了去见二爷,才是给你我二人惹麻烦。”
谢卿白冷哼一声,眼睛眯起来:“你日日躲在琴姨娘处不出来,他若不直接在院外头喊,又如何能见到你。”
卢蓉淡淡开口:“二爷何必如此着急?蓉姑娘已经去了,早几日晚几日知道又如何。”
谢卿白眼神骇人,仿佛她不好好说话的话,就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不可!
卢蓉见他已经不耐烦了,便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了书架前。
书架上陈列了不少书,她从里面抽出了一本诗集——这是当年她在凝香居开办诗人,每个人都写了一,编纂出来的诗本。
她翻开几页,停在了当年自己写下的那一中,将诗本递给了谢卿白:“蓉姑娘的未了的心愿,写在了这诗里。”
谢卿白接过,骤然看到了上面写了一诗:始我来洛都,惶恐入高门;此门多庄严,于我自多慎。堂外荣馔宾,屋内独夜明;西风吹青山,秋尽盼雀飞。
……这是她从前写的诗。
谢卿白不解抬头,看向面前的女人:“这与她未了之事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