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
为几个人不由分说踹开了纪氏医馆的大门冲了进去,医馆内稀里哗啦响成一片,显然整座医馆都被砸了。
果然,还是来迟了。
汗水顺着方刻的鼻尖滑落,滴在了苍白的唇瓣上,又咸又苦,方刻抿紧唇角,拖着沉重的脚步挤进人群,大喝道,“唐律有规,纵十恶重罪,也不可罪及族人,纪高阳家人是否知情,不可妄断——”
“让开!”一个黑脸汉子跳出大门,一巴掌将方刻呼到了一边,方刻身形孱弱,足下不稳,顿时被拍了个跟头,摔得头晕眼花。
“娘的,来晚了!”黑脸汉子啐了口吐沫,“纪家的娘们和小崽子早跑了,什么都没留下!”
“不良人来了!快撤!”人群中有人低呼,下一刻,叫嚣最厉害的几个好似被火喷了的蜜蜂,嗡一声就散了,闯进医馆的几个人连跑带跳,一溜烟没了踪影。原来都是趁火打劫的泼皮无赖。
余下十几名普通百姓,又扔了几个臭鸡蛋,愤愤离开。
方刻踉跄爬起身,垂转身,避到墙角阴影处。不良人冲入纪氏医馆,少顷,又退了出来,向领队的头目报告,“纪氏和孩子都不见了,无人受伤。”
头目松了口气,“那就好,收队。”
待不良人匆匆离去,方刻才走出阴影,定定看着被臭鸡蛋糊满的纪氏医馆牌匾片刻,转身离开。
看来纪夫人和孩子是得到了消息,自己离开的。
幸好。
夜幕将至,夕阳隐没山脉,残留的一丝余晖仿佛血水泼洒在面上,方刻觉得脚下的路像是变成了粘稠的血浆,他一脚深一脚浅踩下去,每一步都要用尽全力才能□□。
塞在胸口的钱袋很重,五脏六腑都很重很重。
和装着鲁时内脏、血肉的坛子一样重。
原来,他是如此蠢笨无知,远不如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因为他错漏了如此重要的线索,才会让纪高阳偷得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杀了那些老人。
他为何没能早一点现……
最后一丝夕光没入平线,黑夜如幕布罩下,方刻推开自家医馆的大门,拖着脚走进去,靠着素白屏风席坐在黑暗里,一缕蛛丝沾到了脸上,他抬了抬手指,又放弃了,仰起头,重重叹了口气。
此刻的他与陷入蛛网的虫子有何区别,不过皆是卑微愚蠢的生物罢了。
“呦,咱们的方大夫回来了啊!”门板吱呀开启,三道人影好似黑色的树干长长刺了进来,“俗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听闻徐县令赏了方大夫不少钱,方大夫欠我们的债是不是也该还了?”
方刻漆黑无光的眸子一动不动,抽出怀里的钱袋扔到了上。
讨债人捡起钱袋看了看,嘴里啧了一声,“方大夫,您是不是算错了,你欠我们十五贯钱,这里只有三贯。”
方刻:“我只有三贯,爱要要,不要滚。”
“敬酒不吃吃罚酒!”讨债人大怒,踩着板咚咚咚冲了进来,甩开膀子就要打,岂料就在此时,黑暗里亮起了光,不、是五道光,赤橙红绿紫,幻化成璀璨彩虹咔一声砸在了讨债人的脸上,紧接着,屋内黑风骤起,就听嘁哩喀喳脆响连环,人声惨叫刺耳,犹如鬼蜮。
方刻诧异看着眼前的黑暗,一团明光升了起来,皎洁又柔和,照亮了这间残破不堪的医馆。
光芒映出了一张女子的脸,长眉凤目,神色凌厉,方刻认出了她,是花一棠身边的英武的小娘子,似乎是叫林随安。
她此时托在手里用来照明的,竟是一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
又一团光出现了,又是一颗夜明珠,这次举着夜明珠的是一名碧眼金的少年,手上戴满了宝石戒指,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幻化出虹彩般的光晕。
方刻不觉眯了眯眼:好刺眼。
“猪人,”伊塔指着趴在上痛哭流涕的要债三人组,“虫虫兄。”
林随安蹲下身,托着夜明珠照了照,乐了,这三人还是熟人,为这位胳膊刺了青,胳膊还绑了夹板,正是下午被她断了手臂的泼皮三人组。
“蚯蚓兄,带伤还上工,精神可嘉啊。”
两个小弟鼻青脸肿的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蚯蚓兄半张脸肿成了猪头,牙掉了两颗,全身肥肉抖,“我、我我我我有借据的!”
林随安:“他欠你多少钱?”
蚯蚓兄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单据,“白、白白纸黑字,本金十二贯,借了大半年了,钱滚钱利滚利,要还十五贯。方刻亲签的名,还、还还还有手印呢!我也是替老大办事,要是我要不回去钱,我、我我我也要挨揍的!”
十五贯啊……
林随安挠了挠脑门,“伊塔,你身上有钱吗?”
伊塔扭头:“木有。”
“要不你把你那戒指——”
伊塔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林随安叹了口气,扯开嗓门:“花一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