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如花一棠所说,来到水榭的时候,方刻正顶着起床气的脸吃早膳,伊塔的狱魔药茶冒着黑乎乎的蒸汽,不用说喝了,闻一口都精神百倍,因为二号吃货靳若不在,早膳剩了三分之一,导致木夏的精神有些萎靡,驾车的时候都拉着脸。
花氏六十六宅所在的景行坊和大理寺所在的皇城都在洛北城,出景行坊南坊门,绕归义坊,沿着思恭坊与清化坊的坊间路向北直行,过道光坊,便到了皇城的宣仁门。
皇城的城墙与坊墙不同,是内基夯土、外层包砖的结构,结实厚重,固若金汤,顺着黑漆金钉的巨大城门朝西望去,便是著名的应门城楼,辰初,报晓鼓隆隆响起,栖息在皇城内的数万只雀鸟振翅掠过高低错落的屋脊兽,三省六部一台三寺五品以下的官员们提着食盒,纷纷迎着朝阳奔赴各衙各司的工作岗位,堪为盛景。
花氏马车来到东城门外之时已过巳初,自然看不到这般热闹的景象,皇城内不准跑马车,木夏只能留守皇城门外,凌芝颜已在城门外恭候多时,亮出令牌引众人步行入城。
大理寺位于尚书省南侧,与省府监和军器监比邻,比起尚书省的巍峨霸气,建筑风格明显要清爽干练许多,一路遇到官员皆是捧着卷宗步履匆匆,目不斜视,显然是工作压力颇大。
凌芝颜走得飞快,语也飞快,“昨我连夜调阅了近五年与沉尸案相关的卷宗,筛选甄别之后,现案情复杂程度比想象的还要遭。”
花一棠:“怎么说?”
“我怀疑这几宗沉尸案是同一个凶手,而且,”凌芝颜推开案牍堂的大门,案牍堂内特有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墨腥味,“而且很可能不止四宗,而有十五宗。”
案牍堂中央空出了一张的木案,之前的卷宗都被移开了,只剩下十几卷案宗瘫在上面,明庶正在收拾桌上的蜡烛,看蜡烛的数量,昨夜凌芝颜明显是爆肝通宵。
凌芝颜请三人入座,将卷宗推到花一棠面前,林随安一看卷宗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就眼晕,非常识相退居二线,方刻更离谱,靠着他的大木箱,双手插袖,居然开始闭眼打盹。
林随安瞅了他一眼,方刻眼皮都没动,“我信不过其他人的检尸结果,看也是浪费时间。”
林随安:“……”
大佬您随意。
高扫描仪花一棠工作进度一如既往的稳定,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十五宗卷宗阅读完毕,蹙眉摇起了扇子。
凌芝颜:“玄奉六年三月初十,上林坊漕渠泄水口现一具女尸,年约十八,容貌娟丽,尸身保存完整,后经调查,乃为从善坊一户良家女,名为李三娘,玄奉六年三月初一外出失踪,家人于京兆府报官。死因是被人勒死,后抛尸入漕渠。至今未抓到凶手。”
林随安:“玄奉六年,是两年前?”
方刻:“偌大一个东都城,上百万人口,个把月死个把人并不稀奇。”
“怪就怪在,每隔两月或者三月,便会出现类似的案子,尸体都是在水渠中现,都是窒息而亡,都是死后抛尸,死者都为年轻女子。而且这些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尸体保存很完整。”凌芝颜顿了顿,“按常理来说,尸体泡水后会定会浮肿——”
“或许是尸体泡水的时间不够长?”林随安看了眼方刻,“又或者,尸体经过什么特殊的处理。”
方刻没说话,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花一棠的扇子一一点过案上的卷宗,“玄奉七年一月之前的四宗,检尸格记录‘尸身完整,皮肤光洁,神态平静,死因都是勒死’。从玄奉七年三月这一宗开始,死因变成了窒息而亡,尸体无明显外伤,检尸格目还多了一句:‘死者容色犹如沉睡’。今年二月起,检尸格目的标注中又多了一句:‘尸身肤色微泛粉红色’。九月和十月的两宗,检尸格目中还出现了‘尸身颜色如生’的描述。”
凌芝颜:“从今年八月起,东都就断断续续出现了妖邪作祟的传闻。十一月初二,也就是花氏车队入城的那一日,伊水渠现了的女尸,尸体状态与昨日云水河中现的十分相似,甚至可以称之为漂亮。妖邪作祟的传闻便愈演愈烈,还有不少人将之前的案子都联系了起来,说这妖物来历不凡,专喜吸食貌美的女子血气。”
林随安:“这些死者之间可有什么联系?”
凌芝颜摇头:“十五名女子,皆是未婚良家女。住址分散在东都各坊,互相并不相识,家人、邻居等也并无交集。”
林随安啧了一声:莫非是无差别杀人?
“还有一个共同点,她们皆是先外出失踪,家人报官七日至十日后,寻到尸体。”花一棠目光扫过卷宗,“但是外出的缘由各不相同,去的点也不相同……”
“纸上谈兵无用,”方刻背着大木箱站起身,“先去看尸体。”
林随安顿时来了精神:“十五具尸体都在吗?”
凌芝颜:“目前只有最后的两具女尸,其余的死者早已被家人认领归家,入土为安了。”
林随安:“死者坟墓的具体址能查到吗?”
凌芝颜:“嗯?”
“嗯咳咳咳!”花一棠忙打圆场道,“林随安的意思是,此案复杂,可能需要二次验尸,最好有所准备。”
凌芝颜点头:“林娘子果然思虑周全。”
方刻回头看了林随安一眼,目光颇为狐疑。
从案牍堂去敛尸堂大约步行需要一刻钟,花一棠特意放慢脚步,拉着林随安低声道,“你莫非想将所有尸体的记忆都看一遍?”
林随安:“只要有尸体的头骨就行。”
花一棠皱眉,“你忘了昨夜答应过我什么吗?!”
林随安拍了拍花一棠的肩膀,“放心,我记得很清楚,到时候肯定带你一起去。”
花一棠松了口气,又问:“昨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应该是一家布行,可惜名字没看清。”林随安有些不确定,“而且感觉记忆的时间比以前短了许多。”
“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