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的门,被一脚踢开了。
齐殿在雨歌的怒视下,两只手无处安放,心虚地摸着嘴唇,一言不。
雨歌在踏出春风茶楼的时候,听到李清欢喊了一句“李淳玥。”这个名字,她知道,东崇前废太子李权逸的女儿,资料记载已失踪多年。这些资料,她能看到,齐殿也能看到。
他听到我要去见李清欢毫不意外,隐隐还有种期待。
雨歌冷冷地说:“你见过李清欢了!”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齐殿道:“是啊,你真聪明!她那个画像跟你有两三分相像,你又说哪儿热闹她去哪儿,那可不是很好找嘛!”
雨歌道:“只凭她的一面之词,你就相信了?”
齐殿道:“锦陶回到岐山慕容氏查了《九面易容》,也和族中的长老确认过了,你这双眼睛来自东崇国武学世家唐家,唐家和东崇王室有姻亲关系。”
东崇——唐曦瑶——唐家——王室姻亲——李清欢的三分画像——李清欢的高调是在寻人。
齐殿没有再说下去,他是博闻强记的天才,对看过的资料过目不忘。雨歌也不差,要不然管不了青凤司。东崇王室的资料在她脑中已经连接成线。
唐曦瑶的生父是唐家族长唐战衣,也是李氏前长公主李若琳的驸马。前废太子李权逸和唐曦瑶,青梅竹马,他们是姑表兄妹,生下了女儿李淳玥后,二人不知为何,生龃龉,唐曦瑶携女消失数年,后东宫被废,李权逸自尽。李权京即位。唐曦瑶返回东崇,被李权京所囚,其女失踪。
“雨歌,你想想,你有一双和唐门族长一般无二的眼睛,唐家的人都擅长武学,而你的武学造诣可能也是因为遗传,还有……我查过秘府关于你的资料里,并没有你娘亲唐曦瑶的名字,所以你的身世是有人刻意隐藏了。”齐殿道。
“隐藏?”雨歌喃喃地说。
“那天我听到你说,你的师父是叶姬。叶姬死的时候我在场,她是因为爱上了管清要受到惩罚。可现在想想,究竟要惩罚她的是秘府,还是她的旧主?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不为西骆所容,她可以和管清私奔,可是这场爱,若也不被她的旧主所容呢?她是背负着两方的压力,无处可逃。”齐殿道。
雨歌记得当时她也劝过叶姬逃,可是叶姬说,犯了错,就要负责。她不是说犯了秘府不能动情的”家规“,而是说犯了错。齐殿分析的很对,她不得不承认,她说,“叶姬是眉邬的人。”
“眉邬派她来是做卧底的,她成功打入西骆秘府内部,做了一名出色的谍者。后来她利用一次外出任务的机会,去了一趟宁安凤天镇,她对秘府说,她是在那里偶然遇见了你,看你孤苦伶仃,根基不错,就把你带回了秘府参加特训选拔。”齐殿顿了顿。
“不是偶然……”雨歌道。
齐殿道:“这偶然如果仔细核查,就会现一些刻意的痕迹了。秘府档案里记录了那次任务,她并不当值,但因离凤天镇很近,所以她特意争取了出任务的机会,并绕道去了凤天镇。
一个几岁的孩子,虽然来路不明,一开始也不会太引人注意,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秘府的筛选极其严格,要经过层层筛选留下来的,屈指可数,一开始参选的那些人可能最终都会被淘汰掉,所以没人在这个时候查一个孩子的过往,或者说没人会相信这个看起来很瘦弱的孩子会胜出。
直到你的天赋异禀在层层选拔中越来越耀眼,秘府才开始对你展开调查,但是你在西骆生活过的所有痕迹,都被叶姬利用这段时间抹除了,包括你娘的名字。她肯定告诫过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娘亲的名字,那天你却告诉了我。”
雨歌道:“我在宁安凤天镇,只有我娘亲知道。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偶遇。”
齐殿道:“你娘亲把你的信息告诉了叶姬,让她去找你。所以她并不是对你不闻不问,她一直牵挂着你。”
雨歌颤抖地冷笑着,“她牵挂我?她一个东崇的太子妃,即使受制于人,也不必将自己的骨肉送到敌国做谍者。”
齐殿知道真相很残酷,但是迟早是要知道的。他走向前,轻轻抱住了她,感受着她的颤抖。他说:
“雨歌,你娘亲她……在等你。和她见一面,过往的那些听听她的解释。你的家人都在东崇,李清欢那样大张旗鼓地引你出来,你能注意她,青龙局一样能。我能找到她,父王肯定也能。所以她高调亮相,不是在同你商量,而是在逼你退出西骆,你不走,留下来更危险。她煞费苦心地要带你回去,肯定能更好的保护你!你毕竟是……”
雨歌猛地推开齐殿,双眸涨红,“所以,你厌弃了我,因为我是东崇人,因为我原本姓李?”
“我……,”齐殿不能对她说,他不在乎她是哪里的人,在他心里,她只是雨歌。
但在西骆,也仅仅是他不在乎。她留下来,很快会被当成卧底、敌国间谍,抓起来,施以极刑。他自己现在自身难保,先前冷淡她,是不想连累她。谁知,屋漏偏逢连阴雨,李清欢出现了,东崇在召唤她回家。她不回去,留在西骆就是死,只能哄着她赶紧离开西骆,哪怕她会恨我。
齐殿只能说:“我……,我们毕竟是立场不同,不可能再在一起,缘分已尽。相识一场,我会保你安全离开京都。”他不忍再看雨歌,只是温柔地低声说了一句:“李淳玥,回家去吧。”
“相识一场……哈哈哈,仅仅是相识一场,哈哈哈”雨歌一直冷笑着。
“齐殿,我恨你!”她重新披上了那层清冷孤傲的外甲,那甲曾经被齐殿的炽热融化了。
西骆的一切结束了,她从一无所有,又回归到了一无所有。
突如其来的那些所谓的东崇国亲人,她们的虚伪外表下,都藏了些什么龌龊的心思,她想想就不寒而栗。她不想去,却不得不去,她又得披上那层甲,独自一个人踽踽而行。
这也许就是宿命。
她挥泪奔逃而出,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刚才齐殿那个轻轻的拥抱,余温尚在。
“雨歌,我也恨我自己。既然不能保护你,为什么又要一直去招惹。一直以来,是我自不量力,自以为是,自欺欺人,是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齐殿无力地瘫坐在地,身体像被抽空了一般。
“真是一出苦情戏。”锦陶鼓了几次掌,从后而出,“你觉得是为了她好,于她却是心上捅了刀子一般。”
“你怎么还在这里?”齐殿冷声道,他还坐在地上,头埋在阴影里,叫人看不出表情,“别忘了你影子的承诺。”
“忘不了,我来的时候,看到青龙局已经派人往东城门去了。没你的身份,我怕,搞不定!”锦陶说罢已无影无踪。
雨歌奔去了春风茶楼,李清欢眼神一愣,她离开了大约两盏茶的时间,却已经像换了一个人。
“现在就出!”她没等李清欢回话,就下了楼。
“玥姐姐,什么都不带吗?”李清欢没想到她如此快的就做了决定,秘府的重要机密总要带走一些,否则多可惜。
“不想死,就赶紧走!”雨歌抛下一句话,跨上一匹快马,已经朝西骆东城门奔去。
李清欢不敢耽搁,带人快追了上去。
青凤司的人紧跟着也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