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的各种律法规定细到令人发指,光“市”就分出种类、性质来,有私营商贩为主的“贾市”,有官营的“官府市”。
而在军队长期驻扎的地方,为满足将士们的日常生活所需,由此应运而生出“军市”的存在。
这并非秦国独创。
军市上产生的一应租收和税金都收归为军用,可以算是一种变相的军费补充,具体怎么使用……那就看当地将领主帅的了。
比如,李牧守卫赵国边地抗击匈奴时,就直接把军市租税用于犒赏全军,由此深得士卒之心。
只是商鞅当年对秦国军市的制度提出了严格要求,其中就有“令军市无有女子”。
也就是说,稚唯想要进出军市,绝无可能。
[我竟然没早得知这一条规定!]
系统也很震惊:“还有阿唯你不知道的秦律?”
稚唯:“???”
“开玩笑,”系统表示皮一下很开心,又问,“那你现在要怎么办?药丸都做好了。”
第一批驱虫药已经加紧制作完成,稚唯本来打算的是,想办法勾着蒙恬、王离主动为全军买单,然后让全城看到秦军服用驱虫丸后的效果。
她并不指望让所有黔首都吃上,一是药丸数量供应不上,二是成本再低,总有人买不起或者不愿意花这个钱。
她根本目的还是想要借用驱虫丸的影响力,来面向全城普及基础卫生知识。
只是现在的情况……
[变换一下顺序,或者双管齐下,也未尝不可。]
稚唯观望了一阵军市的人流量,在守门市吏疑问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然后,她又在对方惊诧的眼神中,搬了张高脚案几回来,摆放位置就正对着军市大门口,中间相隔六七米的距离。
那市吏纠结半天,看看左右无人视察,小步跑过来,低声询问道:“夏女医是想要买什么东西吗?若不是什么大件,某可以代劳。”
稚唯站在案几后没说是或者不是,反而开始端详起市吏,只把对方看得不自在后,才微皱眉,表情担忧得道:“看来这位老兄认识小女是医家。实不相瞒,我观你……”
稚唯忽又停顿住,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深深叹息,摇头摆手。
军市中的市吏即为士卒,那市吏先是怔愣,再是茫然,而后惶恐,想起夏稚唯在军营中“活死人”的名声,连职务都忘了,两肩耷拉下来,躬身向只比他腰高出一点的小女子,忐忑不安问:“夏女医可看出什么来了?难道某、某——即将离绝人世?!”
骤然拔高的破音语调甚至透出一声隐约的抽泣。
稚唯揉揉耳朵,很是哭笑不得,又只能强忍着,连问道:“莫怕,我问你,平时可有腹中突然一阵绞痛的症状?可有感觉怎么吃都不长肉?可曾经经常喝冷水吃生食?可有过……”
这么连续几个发问扔下去,市吏的脸色愈发苍白。
“有有有!女医救我!!!”
“哎,莫慌,莫慌。”
稚唯语速平缓,一边安抚着对方,一边不紧不慢从袖袋中抽出针灸包,和装有驱虫丸的木盒。
军市中。
市亭亭长正站在一处建于夯土台基上的小楼俯瞰整个市场,加以巡视,发现门口竟然缺人,登时斥责道:“这厮莫不是跑去哪里躲懒?”
遂指了另一名市吏前去寻人。
那市吏平白多了趟跑腿的活儿,自是满腹牢骚,跟市亭亭长义正言辞道:“等寻到人,亭长可要好好笞他几下,以作训诫!”
市亭亭长拍拍楼里竖着的细长竹竿,冷哼道:“少不了他的。”
然而一刻钟后,无一人回来。
市亭亭长大怒,又派一人,这次派的是负责协助市吏巡防治安的一名列伍长。
可半柱香烧完,仍不见人回来。
又又派一人。
无果。
最终市亭亭长忍无可忍,打发最后一名列伍长去找军中法吏告状,然后抄起长戟,准备去亲自寻人,同时心里升起警惕。
手底下的人接二连三不回来,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险情?
这般想着,市亭亭长郑重其事从怀中掏出一枚木质口哨塞在嘴里,随时准备吹响,以备不测。
说来这口哨还是夏女医在负责伤兵营时,见伤兵们要么不能下地行走,要么无力说话,无精打采得很,这才教他们用枝木制作口哨,以哨声互相交流。
她还教大家如何用叶片吹出好听的乐声,但这个太难了,少有人学会。
本是用于玩乐的东西,没想到将军见到口哨后却觉得非常实用,正准备试行过后用于全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