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仔细探究,他依旧能跟平常人一样,只向着未来过活,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凭空消失的过去时光已经让他变得残破不堪。
若秋轻叹一口气。
如果每天只是虚无地活着,他宁愿去想起过去。
就这么浑浑沌沌地想着,回去的路上若秋克制不住困意,睡了一路还做了个荒诞的梦。
梦里有个男的用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嘴上不停地在咒骂些什么,他奋力反抗,最后却只能被按在地上。
那个男人抓着他的头,一下一下往地上磕,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头骨和地面碰撞时的闷钝响声。
屋子里昏暗,只有头顶一颗摇晃着的灯泡。
不一会儿,鲜血就糊满了脸,男人终于停了下来,他从冰冷的水泥地上抬起头,颤抖着手抹了把脸,温热的血液把眼前模糊成一片血红,他惊恐地去看那个男人。
男人的头削得特别短,刺猬似的寸头,手臂上有黑峻峻的刺青,看不清图案,张牙舞爪的。
他看到男人对自己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若秋猛地从梦里惊醒,耳边的雨声一下灌进了耳朵,像花了屏的电视出的噪音,他睁着眼,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眼睛始终无法聚焦,窗边掠过的景色都变成了色块,从眼前晃过。
若秋吸了几口气,缓和着自己频率失调的心跳,陈老板的话和梦里男人的形象高度吻合,让他差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呼吸困难,胸口一起一伏,像一条搁浅的鱼。
耳边的雨声越来越大,若秋闭着眼躺了一会儿,呼吸还是很乱,他想用右手给自己顺气,抬手间整条手臂连着手指却像得了帕金森一样不听使唤地震颤起来。
若秋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的于鹰,于鹰正在给周辰打电话,让他准备到地下车库搬东西,若秋看了他一会儿,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用左手按着右手,企图让自己抖的手镇静,才按了没多久,左手也开始微微抖了。
车子驶进了江沅壹号的地下车库,于鹰停完车,率先跳下车把车钥匙给了等候在一旁的周辰。
若秋艰难地挪动手指,想要伸手去开车门,手按在门把手上瞬间就滑了下来,他又试了几次,手指完全没法控制,他心慌不已,下意识地叫了声于鹰。
可惜微小的声音没有丝毫穿透力,于鹰没有听到,若秋低垂下头,心脏在胸膛里毫无章法地乱跳,车内密闭的让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好让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
“哗啦”一声,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若秋抬起头,他的视线依旧没有办法聚焦,只能模糊地看到于鹰蹲了下来,把手掌覆在他的手上。
“我……”若秋想向他解释自己的反应,却没办法利索地说话,嘴唇连着舌头也开始出现了震颤。
于鹰脸色一沉,飞快地关上门,从周辰手里夺了车钥匙,跑回到驾驶座重启动了车子。
“我送他去医院,你帮我联系章医生。”于鹰放下车窗对周辰吩咐完,打着方向盘将车子从车位飞快倒出去。
身体僵直,脊柱连带着脖子都开始扭曲,手指的震颤越来越强烈,若秋不敢出尖叫声,硬生生地把声音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几声痛苦呜咽。
“一会儿就没事了。”于鹰的声音还是保持着克制的冷静,他腾出右手握住若秋的手,柔声安慰道,“不要怕。”
作者有话说:
蛤粉是一种用蛤蚌壳磨成的白色粉末,可以用作颜料。
第九章深红
每一秒都是地狱,如果现在有一个可以立即选择死去的选项就好了。
去医院的路上,若秋不止一刻这么想着。
他站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界,全身的肢体都不听反应,也包括意识。
就像站在海中央的礁石上,周围都是即将涨上来的海水,他不知所措,也无能为力,只能蜷缩起身子,企图用这个带着自我保护意识的动作改变现状。
然而并不能,海水弥漫,浸透他的双脚,身子,脖颈。
恍惚间,他听到了于鹰的声音。
“医院到了。”
车子在一个猛烈的急刹车后停了下来,于鹰很快下车,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抱住我的脖子。”面前的人俯下身,身子被整个圈住,若秋说不出话,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瘫痪了。
“抱得住吗?”于鹰又问了一遍,若秋拼命点了点头,努力伸手抱住于鹰的脖子。
于鹰一手将他拦腰抱起,用脚踹上了门。
周围的场景开始飞变换着,过去的,眼前的,混杂交织在一起,有护士推了轮椅过来,路过的人投射过来的惊异眼光。
若秋想用手臂挡住脸,胳膊却僵直得抬不起来。
耳边乱糟糟的,什么声音都有,有人在耳边叫他的名字,他听不清是谁,声音变着调,像年老失修的磁带,若秋捂着耳朵,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忽然,耳边的噪杂声消失了,眼前变得明亮,刺眼,他又看到了那堵白墙,墙头上依旧是那只温顺的长颈鹿,长颈鹿闭着双眼,垂着脖子靠在墙头。
若秋现自己躺在地上,不,那不是现在的自己,他还是小时候的样子,身形瘦削,皮包骨头,他无法动弹,只能躺着,脸贴着冰凉的地板,睁着眼睛,但却像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