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图尔新闻报如雪片一样飞往各处,大街小巷的人民议论着执政官新出台的政令,而在报纸最内页的边缘地区,有眼尖的人现了一张夹带私货的照片。
照片里,执政官侧身站立,手肘搭在高背雕花椅上,俯身垂头,食指曲起,落在对方的胸针上,似在随意拨动。
他神情专注,目光柔和,全无演说时锋芒毕露的压迫感。薄唇微开,是一副正对低头看文件的人说话的情态。
他们背后是雍容贵重的酒红色缀金窗帘,风雪羚羊旗帜平展,红木桌一角入镜,是一个极为正式的场合。
据知情人说,那是在最近召开的城邦政治部统合会议的会后,人群散去,执政官躲开媒体,与某人私会的场景。
但不巧的是,照片只有执政官一人出镜,他说话的对象被结结实实地挡住,只能从手掌骨骼分辨是个男性。
一时间,执政官陷于恋情绯闻,有大胆的媒体混入执政官出席的新闻会,英勇提问后,一向对答如流的执政官罕见地迟疑了。
斟酌再三,对于其恋爱对象,执政官用答非所问的官方话拨了回去,但并未否认其恋爱状态。
“我的确是在恋爱中。”
“另一半的类型?……不乖巧不听话不好惹,总之,你再多问一句的话或许会在走夜路的时候被头顶落下的砖块砸晕,我不是危言耸听。”
“恋爱的好处?……能让人有更强的执行力。”
“理由?……因为想增加独处的时间所以努力工作,这还需要过多解释吗?”
“……提问就到此为止吧,我需要给我的恋人买当月限量的覆盆子冰淇淋,你们耽误我排队了……”
邮差拿起桌面放着的娱乐报纸,指着最后一页占据一整版的访谈,挑眉道:“吹不动枕边风的某个人,看来还是有权利支使执政官排队买蛋糕。”
“那不只是给我买的。”谢敏感到头疼,“他……总之,如果我能使唤得动他,就不会被他关在这间病房里。”
“在特护病房待了一个月的人没资格要求出去。”邮差蹙眉。
逃出坍塌的堡垒后,谢敏伤势恶化,危及生命。执政官调派专机运送医疗队回安斯图尔,直接将谢敏送进特护手术室,两周后人才堪堪转醒,脱离危险期。
自那之后,执政官勒令谢敏除必要的出席会议的场合外,其余时间都在病房中修养。
“我其实已经痊愈了,现在下去跑一百圈不在话下。”谢敏打了个呵欠,他枕着松软的枕头,困意上涌。
随着侧头的角度,邮差看见谢敏颈后腺体处贴着浸过药水的药棉,手术缝合的刀口很新。
他私下查过谢敏在第九研究所住院其间接受的治疗项目,执政官没有刻意隐瞒,凭借邮差的手段很容易弄得到。
为促进腺体修复,前几日安排了一次小手术,注射的药物成分易导致嗜睡,谢敏最近都昏昏沉沉的。
“你现在下去跑出个好歹,罪魁祸就是我。”邮差叹了一声。
说话间,谢敏已经睡着了。
邮差的视线垂下,温和又无奈。
谢敏的长相寡淡,卸去一贯的笑意,融化经年的防备,像一只筋疲力尽的猫回到最舒服的窝,对周遭一切全然信任,松弛地露出柔软的肚皮。
被角微掖,透过缝隙,能看见对方手臂骨折后缝合的狰狞伤痕,眼下已经愈合了,新肉着粉。
邮差起身,将报纸折好,放回桌面,视线掠过边角一处被洇湿过的痕迹,断断续续,像水淋在上面。
他别开眼,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轻手轻脚离开病房。
谢敏再醒来已近黄昏。
窗边纯白纱帘掩住天边霞色,为病房内渲染一派柔和的暖意,橘红光芒落进悬挂在点滴架上的玻璃瓶里,静静沉淀在透明的药液下。
嚓嚓。
细碎的切割声笼入谢敏耳畔,他抬眼看去。
傅闻安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正襟危坐,一派还在开会的严肃劲,垂落的眉眼又显得他轻松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