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刚坐在一旁听着张加帅口若悬河地忽悠薛公子,内容没往耳朵里听,倒是嗓子眼儿直紧,心想着:这小子怎么这么能白话呢?也不管啥场合,也不管面对谁,就是一通侃侃而谈,口无遮拦,唉呀!这薛公子也是的,怎么还捧哏呢?这一套一套的,能听明白真假吗?
薛公子亲自给张加帅倒了杯啤酒,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喝完说道:“这事儿本来跟我关系不大,我看付贵也费劲,狗皮膏药似的,你要这么说,对路子了!敢情退租是你小子给他挖的坑啊!”张加帅嘿嘿一笑:“老大,我就这点微末伎俩,都让您看透了!也不算挖坑吧,想整体卖,项目必须完整。确实是只能先退租,再谈,而且今天退租已经启动了,方案现成的。”
薛公子轻蔑地一笑,脸子突然一拉,认真地说道:“付贵是百分之零,那么,如果项目又到我手里了,你说说,能保证百分之百吗?”张加帅闻言一愣,心里叫苦,瞬间明白薛公子今天的真实想法了,付贵啊付贵,你招惹这尊活阎王干啥啊!吃人都不吐骨头的主儿,这可真坏菜了!“老大,别开玩笑了,您趟这浑水干啥啊!真没啥意思呢!”张加帅吭哧瘪肚,咬着后槽牙劝了一句。
“那你甭管,我就问你,我的项目,你怎么做?”薛公子目露凶光,逼问的意思很明显。张加帅摊开双手说道:“还是那句话,只有百分之百,没别的,干就完了,那我就真的跟您吹牛逼了!”薛公子一听就乐了,还不忘看了古月刚一眼,古月刚一咧嘴,笑比哭难看!
“老大,十二座加油站,付贵大概的心理价位是想要一个亿左右吧,您的心理价位呢?”张加帅反客为主,率先问道,反而把薛公子给问住了,薛公子略一沉吟,认真回答道:“跟你,我也不藏着掖着,我没有心理预期,需要你的分析,如果可行,我算你一股,你听明白了吗?”张加帅连连摆手:“老大,我感谢您,总惦着我,可这项目可不是下金蛋的母鸡。”停顿了一下,组织语言,缓缓地说道:
“第一,您的成本。老大,咱先分析付贵的心态,您听是不是这回事儿。我可以肯定的是,常山公司有人给他出了整体收购的主意,这个主意实际上是撺掇傻狗上墙呢,但付贵信了,他在上级公司有点人脉,这点人脉应该是跟他信誓旦旦地表示支持了,他不知道深浅,却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了,好像一个亿唾手可得了。所以目前不是老大出手的时机,必须憋到他绝望的时候,才能回到昨晚咱一起吃饭时您的那句话,别人不要,我要!”薛公子听了点点头。
“当您在他绝望的时候出手相助,那就不是一个亿的价位了。我只知道他有着急变现的心思,但我不清楚他当初建站的成本和目前的负债情况,所以我摸不清他的底线,这就需要老大去安排人做工作了,比如,他银行贷款是多少,有没有抽贷的风险和催偿的压力?这能直接关乎您的成本,我也只能说到这种程度了!”张加帅看着薛公子,意思是,怎么收拾付贵,不用我教您了,您是收拾人的祖宗,骨灰级玩家!薛公子面无表情,若有所思。
“第二,您的利润。我认为分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转手交易,直接变现。这十二个项目里,挑出两三个来,我直接组织收购,有信心帮您回笼五千万的资金,保守估计啊,这个金额是下限。剩下的就是另一方面接手经营,待价而沽。您君圣集团有专业的运营团队,卖不出去的项目自己经营也不会太亏,或者是有合适的买家再研究,只能如此。”张加帅说的这一点,薛公子并不满意,盯着张加帅,抿着嘴唇出了一声质疑:“嗯?”
张加帅连忙补充道:“老大,您的成本不确定,我的方案就很难体现利润啊!我没说明白吗?我能回笼五千万以上的资金,五千万起!您的资金成本是多少?一个亿?八千万?那如果是五千万呢?打比方说,付贵跟我们公司谈的是,一个亿,十二个项目全卖了,而您是五千万卖了两个,手里还剩十个,相当于这十个才卖五千万,恐怕建站的成本都不够吧?”
“有道理,那十个加油站卖不上价钱,不如挑出来的两个卖的多呢!付贵就是进入这个误区了!”薛公子总结道。张加帅一拍巴掌说道:“老大,确实是这个意思,项目本身就是单独审核测算的,在这个事情上,二加十不等于十二,反而是小于十二了。”
“那你有没有办法,大于十二,变成二十四?”薛公子阴险地一笑,面容邪魅狂狷。张加帅直嘬牙缝,硬着头皮说道:“老大,不是我有没有办法,是您想不想办了!还是之前那种方式,我帮您标注关键节点,引荐关键人物,怎么运作是您的手腕了。付贵退租之后启动收购,我就能安排人测算出项目的最高估值,现在真的不能回答相加等于十二还是二十四的问题。”
薛公子点头表示认可张加帅的这个解释。继续问道:“还有第三吗?”张加帅摇头,哭笑不得:“老大,别收拾我了,咱这不是下棋呢,走一步看三步想五步的。您这么一说。我就想到这么多。或者是您提问什么,我回答什么,或者是您吩咐什么,我做什么。”
薛公子哈哈大笑:“你这八核的cpu跟不上你那十六核的嘴了?再能说出啥来,才是真正胡说八道了!”说罢挪动一下给古月刚满上一杯啤酒,向古月刚说道:“这小老弟是个有趣的人。”古月刚端杯跟薛公子喝下,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这些生意经,他不能议论评价。
薛公子扭过身子,看着张加帅说道:“加帅老弟,付贵的项目,从一开始就给他搅和黄了,压根儿不给他立项,能不能做到?”张加帅痛快地说道:“能,但绝不能由区总提出反对意见,只能是我扛,扛得住,扛不住,硬扛,付贵有个关系,上级公司的党委委员,势必会施加压力,不能让区总的威信受到影响,我来得罪人吧。但是老大,您得给我一个时间期限。”薛公子很满意张加帅的答复,翘起二郎腿说道:“半年左右,至少三个月。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还是想在接手后整体转让呢?有没有办法?而且是利润最大化。”
张加帅身子往沙上一倒,双手抱着后脑勺,眼睛看向包房的顶灯,好像陷入了沉思,实际上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但又不能张嘴就来,只能演给薛公子看。这是一盘大棋,大到薛公子自己都不敢设想,但张加帅敢,因为站着说话不腰疼。
听说过一个真实案例,如果把喜马拉雅山脉炸出一个缺口,让印度洋的暖湿气流吹进青藏高原,那么高原的雪山荒漠将变成江南一般的鱼米之乡。乍一听,是天方夜谭,无稽之谈;又一想,好像可以从商业、科技、政治等各个方面探讨一下可能性;再一想,似乎这种设想是属于天才的,不禁内心激动狂热。但是,实际上这种设想,本身就是营销的一种手段而已,只是整个商业狂想曲的组成部分,它只属于草莽英雄的思维逻辑,是他们用来标榜成功的广告。
张加帅是在反其道而用之,薛公子不仅不遵守商业规则,而且是妄想建立商业规则的人,那么,张加帅向他提议把喜马拉雅山炸出个口子,正中下怀。天才与疯子的区别,唯成果论。“有办法,不是我有办法,而是您有办法,而且是只有您,有办法!”张加帅猛地坐起身,看着薛公子,眼神中充满狂热,薛公子也瞬间有了全身紧绷的状态。古月刚看在眼里,心想着,完了完了完了,这小子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又开始胡说八道了,这是跑偏的节奏啊!
“君圣集团本身做着零售终端,应该还有各项化工产品的贸易,其实完全可以把这块业务从君圣集团剥离出来,单独成立一家全资质的化工销售企业,这对于您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我建议几项重点,液体和气体的化工码头和仓储,铁路运输的专线和仓储,这都是常山市场上最稀缺的经营资质,基本上都在国企和央企的手里掌握着。如果作为一家民企,具备这些资源将炙手可热,到时候,拿这家公司与央化供销成立合营公司,您出让股份变现,之后您可以拿央企身份当背书,坐享经营成果,也可以逐步稀释股权,全身而退。甚至您都不用实际建设成型,只需拿着批文手续,我都有信心讲好故事!”张加帅口沫横飞,高谈阔论,突然又想起了一个段子,讲给薛公子听:
“什么是资本市场?手里是一堆烂水果,霉腐烂变质,付贵这种小商小贩想到的是,按照市场价打折处理掉,或者是卖出好水果时,拿烂水果当添头。而像您这种企业家,应该拿起一把水果刀,手起刀落,把烂水果去皮切块,弄个漂亮的水果拼盘,在君圣酒店这种五星级的场所,以几十倍的价格卖给真正具有消费能力的人,而这些人吃的时候还津津有味,赞不绝口!这就是资本市场,这才是投资行为!”
薛公子伸手就要拍张加帅的大腿,可惜张加帅提前预判一拢腿,让他拍了个空。薛公子夸张地哈哈大笑,大声说道:“有意思!有意思!让我想起六祖坛经里的一个词,真实妙用!真实妙用!我一定要找明月禅师亲手给你写这幅字,诵经加持!”张加帅听不明白,只是陪着笑脸。古月刚一头雾水,在他看来,这全是痴人说梦的鬼话。薛公子却满眼都是小星星,兴致盎然:“加帅,你有格局,我很欣赏,展开说说,我想听。”
“老大,我不是凭空捏造,是真正从公司的立场出,希望能与您强强联手,按照您的想法,让央企深深植根于常山这片热土,开枝散叶!”张加帅的声音抑扬顿挫,饱含深情,像极了一些成功学混子的演讲,听懂掌声!
“先,央化供销常山公司,虽然是二级公司,但级别低半级,与其它省份有区别,上面没有省公司,直属于上级公司,这个不尴不尬的局面,只有我们公司内部人知道,对于常山公司的领导层,尤其像我这样的年轻干部,没有太合适的晋升空间,除非是向外省流转,否则,我现在的位置,不仅是我个人职业生涯的天花板,而且,是公司三百多干部职工的天花板。所以,自打我进公司与区总形成默契之后,我们一直在谋求,以常山公司为班底,原地升级成为省公司,已经获得上级领导肯,开始制定五年规划设计了。因此,全面扩充公司业务规模和体量,我们可以说是求贤若渴,如果能与您的君圣集团成立合营公司,我将主动争取担任合营公司总经理,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
张加帅灵机一动,把自己的欲求摆上桌面,让薛公子平添信心,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没有私心,可信度就不高了。
“其次,从市场分析上来说,我们当前占据着资源优势,所以重视通过零售终端实现利润,但是,我始终认为央企的资源优势不可能一成不变,世界经济形势的变化以及国内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必然矫正这种资源配置的扭曲,我不深入展开,直接说结论,就是我认为,把握住资源的来源通畅更重要,就像电商的思路,淘宝重视全品类的覆盖和与物流公司的联合,而京东一直在坚持自己的物流配送体系,我觉得,应该走京东的路线,有自己的货仓和储备!局限于央化供销公司自身的体制,仅前置的审批手续就卡得死死的,所以,我向您提出这样的建议!绝不是凭空杜撰,望梅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