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可闻野“姑娘”二字一出,站守在周围的士兵顿时瞪大眼朝马车投来了注意力。
有人面面相觑,有人探着脑袋,甚有胆大的直接朝马车正面迈来了步子。
雨势渐小,光亮更甚。
马车中缓步走出的身影清晰得叫在场每个人都得以看见。
原本凌乱的发髻稍加整理已不再叫她显得狼狈,却遮挡不住那惹人怜惜的破碎感,宽大的黑袍令她行动不畅,衣袍下的身形显得更加清瘦娇小。
柔弱的少女眼眸抬起,泛红的眼尾还沾着些许湿濡,水灵的眼眸拘谨地不敢四处乱看,只求助般地看向唯一识得的闻野。
她在马车上微躬着身子,正和马车边挺立站直的闻野一般高度。
两人对视,目光交汇,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周围不知是谁,忍不住地发出声音。
“哇哦。”
“我、我眼花了吗?”
“真是个姑娘。”
“还美、美得很……”
“这就是将军那位恩人?”
桑泠耳边充斥着士兵们已是刻意压低,却仍是掩不住声响的各样男声。
饶是她前世嫁过人,活过三十年,也从未待在过同时有这么多男子的聚集之地。
她自是拘谨不已,脸颊也微微泛起红热,垂眸朝马车下一看,又犯了难。
闻野的马车大抵是以他的体型量身定制的,那高度闻野一抬脚便能轻而易举跨下去。
但对于桑泠的小个子来说,实在有些太高了,宽大男子衣袍也令她行动不便。
犹豫一瞬,桑泠只得又抬起头来朝闻野小声道:“有点高,可否扶我一下?”
细软的嗓音出现在这一堆糙汉子聚集的军营里显得格格不入。
闻野神情怔然一瞬,敛目瞥见桑泠无从下马车的尴尬姿势,这才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哇哦!”
枯燥无味的军营生活,一点小惊喜就足以让大家兴致勃勃。
周围顿时又是一阵起哄欢呼声,一个个士兵眼睛放光兴致十足,头一次见军营里来了女子,自是激动不已。
更莫说还是位和自家这位从不近女色的将军有关系的女子,还如此娇艳美丽。
闻野面色微沉,目光先是瞥见桑泠手臂上连黑色外袍都沾染上深一层的湿濡印记,而后冷眼扫过周围:“都没事做了?”
有胆大的士兵搓了搓手,嬉笑道:“这不正休整吗。”
闻野微眯了下眼眸,倒也不是发怒,但仍旧威严十足:“既是睡不着,负重绕山一周,够不够你们休整?”
众人一听,顿时脸色骤变,忙摆手摇头,一个个哪还敢多看,该干啥干啥,一窝蜂全散没了影。
桑泠迷茫地看了眼仅剩几名守卫的空荡大门,回过头来时发现闻野目光再次垂向她的手臂。
闻野问道:“还有何处受伤?”
桑泠垂头,目光落在自己早已被血污侵染湿透的白袜上。
她一时间有些窘迫,下意识蜷缩了脚趾。
还没开口,闻野似乎已是知晓她的意思,转而道:“我先看看,上过药再歇息。”
话落,闻野伸手将黑色外袍连带着她湿泞的中衣一并推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刺痛令桑泠下意识缩手,眉心紧蹙着,嘴里忍不住痛呼出声。
闻野动作顿了一下,目光中白皙皓腕上一条向上蔓延的血痕伤口尤为醒目,娇嫩的肌肤发肿泛红。
这点小伤若是落在他的臂膀上,甚至都不叫人上心多看两眼。
可桑泠肤白腕细,伤口虽是流血不多,但看着却是触目惊心。
闻野下意识便蹙起了眉头,缓缓收回手别过脸去:“我让人先带你去屋里,伤口不要碰水,一会给你拿药来。”
桑泠被人一路带到营中的一处军帐内。
带路的是个年纪尚小的新兵,一路上止不住地往桑泠脸上看,又微红着脸在被她发现之前连忙垂下眼来。
到了地方他磕磕巴巴地介绍着何处沐浴何处睡觉,最后才道:“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您是将军的贵客,自不能怠慢。”
贵客。
桑泠眨了眨眼,也已是猜到营中士兵皆知闻野此番遇难被她救下之事。
这倒是个好兆头,她微微一笑,心情大好:“多谢,劳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