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传来老头子打探的声音,元峥当机立断,承认了“小娘子”的称呼。他年纪还小,本就在雌雄莫辨的时候,长得又很呃,不太好分辨,声音也不须刻意伪装,只消放柔一些就能蒙混过关“我家里,没人了。就我一个。”
一直以来他都不把这话说出口,也以为自己能挺过去,不想话一说出来眼泪就要往下掉。
钟佑霖道“你别哭啊这样,你跟我回家吧,我家多养一个人还是养得起的。”
虽然不想入权贵府邸,但是被老头子拿住了更糟糕元峥当机立断“好。”
这本是很寻常的一件事,至少钟佑霖还不是强抢民女入府。实际上,就算强抢了,权贵们也能给它算作是“自愿”,这种事情三不五时就会生。大多数的人是争不过权贵的。钟佑霖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好事,放任一个孤女在外面生活,多难啊那一瞬,他想到了自己的表妹。
“把她送回府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就留在府里吧。”随口吩咐一句,钟佑霖又颠儿颠儿地跑去看他表妹公孙佳去了。
元峥被送进了湖阳公主府,一个不男不女的人瞄了她一眼,皱一皱眉“这府里是讲规矩的地方,敢狐媚小郎君就是一个死”
元峥心道,您放心,您家小郎君我也不想娶口里唯唯“是。”
大概是听了他的处境,宦官也没那么刻薄了,说“带她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不要放在郎君那里唔,旁的活都要教,她先干洒扫吧。”
一个小宦官把他领到了浴房,只有一个大木桶,居然还有热水,旁边一套粉色的裙装。小宦官看他长得好看,话也多了一点“你运气好,快过年了,都在新衣,每年会有一点节余预备着。这是你的了,洗澡自己会吧”
元峥权衡了一下要不要现在讲自己是个男子,又担心老头子还在打听他的下落,只得硬着头皮先装下来。巴不得洗澡的时候没人理,忙说“我可以的。”
小宦官也不想伺候他,道“就在那边等着,你快些,还要带你去住的地方见姐姐们叱。”
元峥数月来第一次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衣服。女装比男装繁复,好在洒扫粗使丫环的衣服没那么讲究,他还应付得来。匆匆穿上,元峥道“我好了。”小宦官看过来,翻了个白眼“这叫好了”快步过来给他整了一通,然后看了看他的卷毛,叹气道“这个就让姐姐们帮你吧。”
元峥又被领到了洒扫下人住的地方,通铺,五六个女孩子住在这里,元峥当场就傻眼了。小宦官对一个正在屋里的丫环说“阿王姐姐,这是新来的,哎,你叫什么”
“我姓方”
小宦官对阿王道“这个阿方是八郎从路上拣来的,大管事说,以后就跟你们一块儿洒扫了。你们屋里还有空铺吗”
“哪来的空铺呀”阿王翻了个白眼。
元峥急急地说“我可以打地铺的”
阿王道“算了挤一挤吧。跟我去领铺盖卷儿,再领套妆具。哎,她上名籍了吗”
小宦官答道“大管事那里在办。阿王姐姐,你脸色不大好,是又不舒服吗”
阿王脸上一红,啐道“女人的事儿,你管什么”
小宦官像只偷了鸡的小狐狸,吃吃地笑“哦我知道了,嘻嘻,你来事儿了。”
元峥仍然不明所以,阿王已抬起手来将小宦官打跑了,回过头来看元峥的蠢样,没好气地说“小贱婢子,你看什么你也会有”
“什么”
见他是真不知道,阿王道“月事啊长大了之后啊”
元峥得一愣一愣的,脸是一半红一半绿,不晓得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听个女人讲“月事”。学点知识他不介意,但是这女人跟他讲的很可能是错的,因为最后阿王加了一句“所以这两天我不舒服,有活儿你替我一下。”
明显是有企图,所以讲的是不是真话就不一定的。
阿王说完,见他还是点了头,脸色好了一点,道“跟我来吧。”带他去领了铺盖卷儿,回来指点他放好,又让他把他的那个简单的妆匣领了回来,说“好好干,这府里的主子脾气直是直了点,出手是大方的,攒够了赏钱,做什么都方便。”
这倒是句好话。元峥心道,我只要熬过这几天,老头子找不到我,自然要去旁的地方找,我寻个机会去寻胡商找份差使。你府里丢的是丫环,我却是个男子
不过第一要设法熬过今晚,不能跟这群女人睡一条铺上。
事实上,他也没能睡到人家铺上。
阿王今天请了假休息,本来一切好好的,从厨下领了两份饭来,看元峥吃得太香,阿王将自己碗里一只鸡腿还分给了她“在外头受苦了吧瞧你那吃相算了,以后吃惯了就好了。虽然不是天天都能吃得这么好,可比外面也强多啦,吃的、用的都好。不过你这长相,自己小心啦。”
元峥心道,我当然会小心的,我是男人嘛
今天合该出事。阿王本是请假的,屋里就只剩下她和元峥两个,元峥奔波了几个月,天没黑就开始打盹儿,阿王也懒懒的,早早钻进被窝里躺着了。元峥想熄灯的时候,门被拍开了,又是那个小宦官跑进来“快驸马吐了快去打扫”
阿王披头散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她们不是都在前面侍侯吗怎么打扫的人都没有了是都死了吗”
“废什么话呀让你去你就去各人都有活计呢这会儿驸马在房里,能凑上前伺候是个好机会”
阿王道“我真爬不起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元峥看阿王的样子,便说“我来吧。”正好临走前看看这个“驸马”是何等样人。
阿王道“你会吗”
“别的不会,打扫总是会的。”
小宦官催促道“那就别废话了,走吧”
元峥跟着他进了卧房,里面一股酒臭味、饭菜呕吐出来的味道。元峥摒息望去,一个壮汉正半躺地床上,床前一片狼籍,丫环们忙得不可开交,打水的、拿衣服的、将被污了的地毯卷起来换新的
打扫的也有,已经未铺地毯的地方的秽物扫到一处了,小宦官推了他一把“快去她们拿了香灰来,和地上,再清扫。”他拿了扫帚去扫,才靠近床前扫了两下,忽然手腕被一股大力猛地攥住了,下巴也被捏得生疼,整张脸都被抬了起来。
钟保国恶狠狠地质问“你是谁哪里来的”
元峥不及回答,卧房门口便传来一声怒吼“钟保国你这个老王八你醉成这样居然还不忘偷腥都说醉后吐真言,我看你是灌完黄汤就现原形”接着他被一股大力推开,然后就听到壮汉的哀嚎“我不是我没有我看到个面生的细作哪里来的腥”
然后是女人的声音“把这小贱人关起来,我先收拾这个老不要脸的,再处置她”
元峥干我什么事我就想躲个老砍头,然后就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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