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寿伯教过的法子,送来的尸体需要先以柚子水净身,再用莲藕丝系上铜铃,悬挂在棺口,最后上柱香,就算告一段落。至于有没有用,这个世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图个心安。
白默打量了几眼尸体,正要盖上棺盖,忽然耳朵一动,听见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干尸身上传来,他顺着声音搜寻,目光停在了干尸耳部。只见耳洞中两条碧绿丝线不断跳动。
他正疑惑时,一只浑身发绿的蜈蚣从干尸耳朵里钻了出来
“什么东西?”白默心中愕然,这还是他首次见到绿色的蜈蚣,而且还住在干尸脑袋里,难不成是什么罕见的品种?
这绿色蜈蚣约有筷子长短,十分纤细,却韧性惊人,甫一出现,身体一曲一弹,就蹿出了棺材,顺着棺木从下方长凳而下,落地后飞速爬动,朝着寿伯房间钻去,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黑痕。
“嘶!好厉害的毒!”白默眼皮一跳。
他来不及拦下,赶紧追了上去,绿色蜈蚣虽小,却灵活的很,眨眼间,就钻入了门缝中。
白默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堂中画像,惚恍间,寿伯好似在和他对视。
“寿伯,这可不怪我,我可是为了抓蜈蚣才打开的。”他嘴里嘀嘀咕咕,手上也没停下,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吱呀。。。。。。
多年不曾开过,木门发出刺耳的叫声,抖落一片尘土。
白默后退两步,随后捂住口鼻,等到尘土落定,便朝着屋内看去。
这一看,却让他生出些错愕。
屋内不大,边角处挤着一张木床,和一旁的矮柜相连,已经落满了灰尘。四周靠墙的位置放了些陶土制成的坛子罐子,密密麻麻的,已经碎了大半。
黝黑的蝎子,斑斓的壁虎,长满绒毛的黑蜘蛛,甚至有黑水河中的独角黑蛇,大量已经干瘪残缺的毒虫夹杂着坛子碎片铺了一地。
一只小臂长的蜈蚣悉悉索索的在满地虫尸中游走,甲壳红的发紫,头部色呈青黑,一对獠牙不断开合,发出嗡嗡的细鸣。
();() 青头蜈蚣对面,绿色蜈蚣正仰起上身和它对峙,头上触角不断摇晃,口中丝丝作响,随时可能上前厮杀。
白默咽了口唾沫,身上寒毛不由自主的炸开,自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和寿伯住在义庄,也知道寿伯身体有问题,喜欢用毒虫泡酒,却从来没想过现在的场面。
他竟然和如此大的蜈蚣在义庄待了这么多年,那蜈蚣一看就知道毒性惊人,要是睡觉时被咬上一口,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随着房门打开,一大一小两只毒虫同时扭头看向白默,他眼角跳了跳,默默退后到一丈开外。
咔嚓!!
室内,两只蜈蚣开始不断游走厮杀,纠缠在一起,所过之处,陶土碎片开裂,咔咔作响。
青头蜈蚣又粗又长,绿色蜈蚣虽然纤细的多,力道却丝毫不弱,毒性更是烈的惊人,在青头蜈蚣的甲壳上留下道道痕记,不多时,就占据了上风。
白默看着这一幕,对寿伯的秘密越发好奇,幼年时的一幕仿佛出现在眼前,寿伯曾经说过,他出身在一个名叫白鸦山的地方,那里地处岭南边荒一带,山中有一村落名为白鸦寨,寨中之人,大都会一些捕蛇捉虫,制药用毒的手段,据说民风彪悍至极,以贩卖毒虫制作的药材出名。。。。。。
“说起来,寿伯当初为什么会离开白鸦山?”白默念头一顿,忽然发觉,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曾了解过这个收养他的老人。
嗡嗡!!
一声急促的叫声响起,白默连忙看去,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只手臂粗细的青头蜈蚣竟然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绿色蜈蚣竟然不知所踪。
他心中愕然,青头蜈蚣赢了?另外一只被吃了?
下一刻,青头蜈蚣背后的甲壳处突兀的裂开一個大口,绿色蜈蚣不急不缓的徐徐游走出来。
白默定睛一看,那青头蜈蚣竟然被其从体内吃的精光,只剩一层空壳!!
那绿色蜈蚣围着剩下的空壳慢悠悠的游走了一圈,随后团成一团,像是在休养,又像是在消化。
();() “好机会!”白默心中一动,悄悄从供桌上拿起插香的无耳香炉,将香灰倒尽,随后一手拿香炉,一手拿炉盖,轻手轻脚的靠近绿色蜈蚣,唰的一下将它罩住。
那绿色蜈蚣瞬间挣扎起来,不断在香炉中挣扎撞击。白默丝毫不敢轻怠,像摇骰子似的在地上不断摇晃。大约盏茶的功夫,香炉中彻底静了下来。
白默手腕一铲一翻一抖,另一手飞快的将盖子盖好。快步来到庭院,掀开一块重石将香炉压住,这才松了口气。
他从院中取了根木棍,回到寿伯的房间,看着满地的干瘪虫尸,目光闪烁,在屋内扫视了几圈,最后停在了床头的矮柜上。
白默伸手用木棍敲了敲矮柜,同时侧耳倾听,确认矮柜中没有丝毫动静后,便不再迟疑,在矮柜翻找起来。
半晌后。
“没有?”供桌前,白默看着寿伯的画像,心中不解,他将房间细细的搜寻过,除了毒虫泡的酒外,就只有几颗药丸子和一些不知名的粉末,至于幻想的武学功法甚至仙神传承,却是丝毫不见踪影。
思索了一阵却摸不着头绪,他叹息一声,只当自己多想了,兴许寿伯只是个普通的老人,至于幼年听过的鬼神之事,也不过是哄人的故事罢了。
“咕噜。。。。。。”
此时,腹中传来阵阵饥饿感,白默看了眼门外,见天色不早,便匆匆给干尸盖好棺盖,系上铜铃,又在棺缝中插上三只线香,随后快步走去后院解决自己的吃食。
夜色渐深,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微风徐徐,带着透着丝丝凉意,沁人心脾。
“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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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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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更夫的铜锣声响起,镇上百姓渐渐入睡。
不多时,便到了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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