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又上前一步,那双眼似能看透人心一般,她看了柳青河许久,终是一笑:“大人,您究竟在怕什么?”
柳青河的身躯已然紧绷着,他将手负去身后,只抬眼看向明砚舟:“二殿下处心积虑,寻得一个与罪臣叶宣如此相像之人带至御前,到底所图为何,莫非您还要为他喊冤吗?”
容昭侧身挡在明砚舟身前,只冷声道:“柳大人,民女已然说过了,今夜求见于陛下的,非是明大人!”
“民女?”柳青河轻笑一声,随即抬头恶狠狠道:“叶宣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乃罪大恶极之人,叶家满门都是罪人,你怎还可自称民女?”
荣成帝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柳青河步步逼近,可离得越近,却越觉得此刻并不是容昭在看他,而是多年前的叶宣正瞧着自己!
那双眼中同样有彻骨的恨意。
柳青河突然顿住了脚步,他心虚地撇开眼:“且你所言是否为真还有待考证,毕竟叶宣之女死于青州之事,此事人人皆知。恐怕你仅是生得像了些而已!”
明德本已坐在柳青河座位对面,闻言站起身,面上隐着几分为难:“父皇,此事儿臣方才问过,可那女子说她手中有一块玉佩,能证明她的身份。不若便请她拿出来一观?”
“玉佩?”荣成帝拧紧眉:“什么玉佩?”
容昭从袖袋中取出那块印着她名字的美玉,轻轻拭了拭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块玉佩的料子应是来自于某一次宫中的赏赐,后经宫中玉师亲手雕上民女之名,是父亲送的生辰礼。”
她双手捧着:“陛下若不信,可遣人拿去内务府比对,想来册上定有记录。”
柳青河眉心一跳,可还未等他开口,容昭已转身看着他,温声道:“柳相莫非要说,这或是民女意外获得之物,是做不得数的?”
容昭抬手将那玉佩交给一位内侍:“百姓皆知叶宣妻女,是在元宵灯会上被突厥贼人挟持,连夜送往青州。民女何来如此通天本事,才能‘意外’得到这块玉佩?”
柳青河喉间一哽,神情已然难看起来。明德见状,眼中已落了几分笑意。
容昭面上尽是讽刺之色:“柳相可是还要说,便是民女无此本事,可二殿下有啊!”
她微仰起头,眼中俱是冷意:“若民女未曾记错,完颜宗在青州城门前杀我母亲时,二殿下已受重伤。他便是有这个心,想来也无这个力!”
明砚舟站在她身后听着她高声质问应答,她身形纤弱,却是满身风骨。
柳青河一口牙几要咬碎,半晌后他一拂衣袖:“如此说来,你此来御前,便是替叶家、替叶宣喊冤叫屈的?可大胤律例岂是儿戏,越级告御状向来是经由登闻鼓院杖责之后,才能递至御前,由陛下听你冤屈!”
他眼中俱是恶意:“是以,你今夜便是冒用他人身份,千方百计见到了陛下,也无用。律法之上,由不得你挑衅!”
明砚舟闻言,忙低声提醒道:“登闻鼓院判院官是柳青河的人,此事不可应!”
容昭闻言,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珠钗,眼中泛起笑意:“谁说民女要告御状?”
柳青河神情一僵,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容昭,荣成帝一时也没明白她的意思,眉心早已紧拧。
明砚舟垂眼瞧着她的乌发,终是微微松了口气。
容昭面上神情倒真挚得很,她俯身一礼,这才抬起头温声道:“陛下明鉴,民女并非来为叶家喊冤叫屈的。”
荣成帝心中一喜,他忙道:“那你今日来多求为何?”
容昭掀起眼皮,面上笑意已寸寸消失。此时恰逢一道闪电劈开夜幕,她一身白衣站于堂下宛如鬼魅!
荣成帝被此情景结结实实地骇了一跳!
雨势渐大,外头的风挟着雨水吹进来,烛火不安地晃动起来!
容昭的衣摆被风吹起,她眉眼凛冽,只高声道:“陛下,民女是来投案的!”
荣成帝手指顿时一僵,他咽了口唾沫:“投案?”
“是!”容昭直起腰,语气中似无限悔恨:“陛下明鉴,民女与母亲于那年元宵节被突厥贼人绑着去青州,经由北方一座小县城时被一人所救,这才苟活至今。但民女知晓青州一案兹事体大,正如柳相所说,父亲通敌叛国,我叶家俱是有罪之人。既如此,民女又如何还能心安理得苟活于世?”
荣成帝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僵着手指半晌才不敢置信地开口:“你今日来,是来求死的?”
柳青河也是面露疑色。
容昭却毫不在意,只颔首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