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兰川眉头隐隐一皱。
荣成帝思索了下,颔道:“也好,此案还涉及我皇兄泰亲王之子砚舟,他虽昏迷不醒多年,但到底与行直有同窗之谊。”
泰亲王明成早已仙逝多年,他在世时那一脉也曾鼎盛,但后来不知是为着什么原因,泰亲王妃携二子避去了蜀地。
直到明砚舟十三岁那年才奉召回了汴京。
涉及明砚舟?
虞兰川面上不显,但心中已急跳起来。
得了荣成帝肯后,柳青河转身,视线第一次落在了虞兰川身上:“虞大人离京虽久,但或也有所耳闻。突厥向我大胤讨要岁贡一事已闹得沸沸扬扬,国子监的年轻学子对此颇有微词,便写了大逆不道的檄文,要求我大胤不得向其缴纳岁贡,且……”
“且如何?”虞兰川神色未变,仿佛只是好奇地随口一问。
“且你的老师,叶宣通敌叛国一事又旧事重提,他们认为便是由此开始,我大胤渐渐不敌突厥,叶宣罪责十年前早已商定,他们无法在此案上做文章,便要求陛下……”他微微停顿,随后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殿中之人,缓缓道:“便要求陛下,处斩明砚舟!”
虞兰川闻言,身形一顿,他微微拧了眉:“柳大人慎言,叶宣是通敌叛国的罪臣,便是曾与我有师生之情,在他背叛家国之时,便不再是我的老师了!”
神色严肃,不似作假。
只有他自己知道,说此违心之言,如受凌迟!
他又向荣成帝拱手道:“罪臣叶宣通敌叛国之罪有他与完颜宗往来信函为证,早已板上钉钉。不过这明砚舟,却没有证据证明他对此事知情。”
“他是叶宣最疼爱的学生,又与叶家军同上战场,如何会不知叶宣之心?”
“可明砚舟也是陛下器重的子侄,大胤兵败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由此,微臣认为,他知情的可能性并不大。”
柳青河轻哼一声,侧过了身:“虞大人似乎对你这同窗颇为了解。”
明砚舟虽是皇家血脉,可那一脉到底没落,又因着叶宣的原因,荣成帝到底忌惮。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荣成帝向来对柳青河信任有加,事无巨细均与他商讨,故而这位年轻的宰相自然知晓皇帝的态度。
果然,荣成帝并没有出言阻止,甚至面色都未曾有变。
“若说我并不了解他,那便是欺君之罪。我与他相识于年少,也深知他的为人与抱负,是以,我不愿轻易加罪于他。”虞兰川言语神情坦诚,这一席话反而使荣成帝对他更为赞赏。
官场上,最忌讳落井下石。
而虞兰川并不避讳与这两人的关系,反而能以自己对他们的了解作出客观的判断,确实是可靠之人。
柳青河看着三言两语便被哄得转了方向的皇帝,顿时冷了脸。
荣成帝颔道:“行直言之有理,砚舟是朕看着长大的,朕也不相信他背叛了大胤,他既还活着,那便延请名医给他治,朕要亲口听他说!可这群学子着实可恨,竟还三问于朕,将朕与大胤的脸面置于何地?”荣成帝扬声道,愠怒之色明显。
“陛下息怒!”柳青河出声劝道:“这群学子,他们眼中无君父、无百姓、无社稷,只一心宣泄自己内心的愤怒,又何曾了解陛下为大胤付出了什么。妖言惑众,致使百姓人心多有不齐,微臣恳请陛下切勿因此伤身!”
荣成帝闻言,面色并没有好转多少:“如今涉事学子人数越来越多,通缉文书已张贴至汴京城各处,却仍未见收声之势!依朕看,这群闹事的学子都该杀了以泄朕心头之恨!”
虞兰川闻言,手在袖子中捏得死紧。
他尚未出声,便听见柳青河拱手道:“陛下英明,杀一儆百也未尝不可!”
“不可!”虞兰川忍无可忍,他面色凛冽地看着柳青河:“柳大人慎言,天下学子数以万计,他们是赤诚之人。也正是因此,若将此次闹事的学子尽数斩杀,或引得学子们不满啊!”
“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此言差矣。”虞兰川丝毫不退让:“学子虽有千般错万般罪,但有一件事,他们没有错!”
“何事?”荣成帝望着他,眼里神色莫名:“他们拷问朕、质疑朕,你居然说他们还有一事没有做错?倒是说来听听,要是说得不好,那便与他们一道下狱去吧!”
伴君如伴虎,殿中的宦官们闻言,顿时匍匐在地,头低着,大气都不敢喘。
柳青河饶有兴致地看着虞兰川。
只见他神色未变,只矮身拜倒:“陛下,学子们唯一没有做错的,便是同微臣一般,认为您是一位仁德宽厚的君王!”
陈德缓缓松了口气。
这虞大人,能说出这番话,可见不是个蠢的!
“陛下,微臣虽不知学子们在檄文上写了些什么,但他们既然敢如此做,便是认定陛下是一位好皇帝,愿意兼听天下百姓之音,因此,他们才愿意表达心中的想法。”
荣成帝神色顿时好看了些:“那依你之见,朕当如何?”
“不仅不罚,还需得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