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死寂,木魅的五官隐匿在树干中,又一次昏睡了过去,我急忙拍打着树干,却现它身上的树藤还在不断蔓延,并向水域深处游去。
钱莱干咳了两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拿出手机递上前,指着刚从他们子虚观内网上don下来的信息,说道“诶,文法师,你别喊了,这木魅的古树之魂,大概是被什么人给借走了,所以它即使在这里生存了千年,依旧不能修成人形,也就只能见着听着五公里范围内的事了。“
我接过手机疑惑的看了两眼“古树之魂,被借走了?怎么可能?”
钱莱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补充说道“好在古树之魂有根,借走的人也不能利用它做什么坏事,最多就是提升自己的修为,而且,这玩意有借就必须得还,这里的木魅如果被砍了烧了,或者遭遇虫害了,古树之魂就会回到这片土地上来,所以也不是什么破不了的局,倒也无妨。”
我摸了摸鼻子,心中又是一阵疑惑“要借走古树之魂,必然得借助强大的力量,能毫无瑕疵的运用这种力量的人,在整个道门前前后后的高人里,是个指头都数得过来,究竟会是谁呢?”
钱莱从我这拿回手机,找了块干净的平整的石头拍了拍,一屁股坐了下去“是谁我可不知道,但我能肯定,绝对不是我们子虚观的人,据我所知,一般公开招徒的门派,传承的道书大同小异,都没有阐述过借走古树之魂的方法,所以,恐怕得到那些子孙庙的道观里问问,不过呢,我听说,使用过古树之魂的地方,都会留下特定的印记,你如果要找这木魅的古树之魂,顺着这些印记去就行了,保证一找一个准。”
我若有所思“特定印记?比如?”
钱莱侧过头,比了比还在木魅四周活蹦乱跳的山精,说道“因人而异,每个人表现出来的印记不一样,比如,比如那个山精后脑勺上的荆棘纹,也有可能就是印记的一种。”
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山精后脑勺有荆棘纹?”
钱莱也很惊讶于我的表现“对啊,你没看见嘛?虽然被毛遮盖了,但那很明显啊,刚才在丁宅井边的时候,我和它玩了一会就现了,你带着他跑了这么久,都没有察觉吗?”
我豁的一下站了起来,对着奔跑的山精,丢出一道法绳,把它从大老远拖了过来,着急的扒开它的后脑勺上的毛,反复翻又看了几遍,山精被我的举动弄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扭来扭去的挣扎反抗了一会,不经意的抬脚踢在了木魅的树干上。
顿时,木魅周围就乌云密布了起来,天空出现一道暗色的光圈,原本皎洁的月光四下躲藏,划破长空的闪电,绕着木魅身旁的八个方位,同时轰出几道空雷,树藤上挂着的女鬼们,躁动不安了起来,沙坡溪里装着严娟魂魄的盒子,也不安分的出了撞击声。
沿溪的瓮子棺表面,被撑开了许多裂缝,山精的表情忽然不再呆萌,脸上狰狞扭曲着露出嗜血的样貌,然后开始向木魅奔去,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它拖拽出好几米,手心磨出了一片血泡,这才疼的松开了法绳,跌倒在地面上。
钱莱见状不妙,向后弹跳出几米,掏出五帝钱,压低身形做出抵御大敌的姿态,紧张的问道“怎么回事,这山精难道又被控了?”
白翩跹化作黄皮子,闪到一边喊出声来“不是,这里在很早以前被人布了阵法,刚才,刚才山精过来的时候,怕是触到了什么阵眼。”
木魅不受控制袭来的藤蔓,鞭打在钱莱和我的身上,钱莱捂着痛处,冲着白翩跹喊了句“你怎么不早说”,就赶紧拉开距离,闪到了另外一头。
白翩跹灵活的蹦跶开来,隔着大老远回应钱莱“现在是说这个话的时候吗?这木魅失了古树之魂,稀里糊涂的,压根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它好歹也千年修为,你以为是很好对付的吗?”
“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我被山精拖拽的到处碰壁,好不容易重新稳住,弓箭步站在石头堆里,一手拉着法绳,一手展开祖师剑,刷刷两剑刺在了木魅的树干上,随即木魅出“啊”的一声大叫,几乎便在同一刹那,山精一个踉跄,右腿一屈,跪了下来,我趁势以剑支地,撑起站直,随后又朝着木魅一连刺出五剑,这才让山精消停了下来。
钱莱迅紧跟着我的动作,分别在山精的四肢和胸口各按下一枚五帝钱,山精惊骇欲绝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全身一僵,喷出一口鲜血,化成一团青烟,绕着木魅飘飘散散了好一会,最后终于乖乖回到了我的香囊内。
钱莱收起架势,在木魅的树干上踢了一脚“搞什么啊?要睡就好好睡啊,半睡半醒又是怎么回事?”
木魅的身形再次抖动了起来,藤条顺着钱莱的脚腕抽过去,把他倒挂在半空,晃动了好一阵,才悠悠的开口说道“刚才袭击你们的,是这里的地气,在这只山精,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出现过,后来他离开了之后,地气就隐藏了起来,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
挂在树藤上荡来荡去的钱莱,想要转身,可奈何木魅不配合,导致他活动不便,于是扯着嗓子恼火的嚷嚷了起来“你别转移话题啊,快把我放下来,刚才那情况我看就是你造成的,别以为我没看见啊,刚才你周围的八个方位,都响了空雷,这说明什么呀,这说明,这个地方,你才是聚点,山精在这里跑了大半天了,什么也没生,是到你身边这个大石板上,才出事的,所以,我看你才是罪魁祸。”
木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在钱莱说话间,不断挥舞藤条,在狠狠地抽打在他的屁股上,紧接着挂在树干上的三四根藤条,同步移动过来,堵住了钱莱的嘴巴,把他包裹成蛹,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钱莱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弹,只能冲着木魅干瞪眼。
木魅沉了沉气息,似笑非笑的开口解释道“早年我初在此处修行,这里虽有一些鸟兽虫鱼的尸体,但从来没人把坟墓埋在这里过,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相安无事,我本属阴木,在这里正常修灵,虽占了地气,但属性相同,根本不会对这里的造成什么影响。
我的古树之魂被夺去后,山精跟着就出现在这里,大量亡魂精怪也因此蜂拥而至,没过多久,这里的阴气就久聚不散,我也不得动弹的在这里呆了许久。。。。。。我本以为自己从此就要油尽灯枯,可没想到因为严娟照成的无主冤魂,让丁宅的地气生了变化,有人把大量的怨气从丁宅转移到我这,与这里的阴气对冲,而我也因此再次获得了生机。
再后来,山精屠逐渐戮成性,越来越多的怨气又一次聚集在这里,让我愈不清醒起来,我感觉到自己的蔓藤,逐渐不受控制的向外延伸,我慢慢变得失去了自我,我昏睡的时间开始变长,每次醒来,都会现已经过了很久,物是人非,直到山精周围,忽然出现了另一股奇怪的力量。
起初我以为,那个力量是想借着这里混乱的地气,迅提升修为,可没想到,那股力量的出现,让山精冲破桎梏离开了这里,然后,我就在沉睡和醒来之间来回交替,但每次醒来都很清醒,只不过身体就完全不能动弹,被永远的困在了这里。”
我略带质疑的问道“照你这么说,那这个转换地气制造内藏祭坛的人,就是始作俑者咯?那么山精身上又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大费周章使劲折腾的呢?”
木魅继续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我觉得他目标并不是山精,而是其他。。。。。。因为,古树之魂即使离开了我的身体,可我仍旧能感到它的力量,时不时的出现在周遭,始终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所以,我断定,那个抽离树魂的人,这些年应该就潜伏在附近,暗中观察着我身上所生的一切。”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抽走你的古树之魂之后,就一直在流水坳附近徘徊,通过阵法或术术,不断转化这里的地气,但不是为了提升修为,而是为了其他。”我嘴上虽然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可心里却想到了之前的八棺镇宅上去了。
这里的祭坛格局和八棺镇宅异曲同工,只不过牵涉范围相对较小,很有可能是以木魅作为中心点,和盘龙阁的地狱之门有所相似,而山精在这里面充当的,更有点像是某种介质或者是祭品,而它和木魅之所以被抽离了一魄,以及古树之魂,极有可能是施法者,为了让它们变得更好控制。
木魅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其间应该是断断续续的想起了一些零散的记忆片段,最后才把目光定格在白翩跹的脸上,说道“时间太久远,我不太记得当年的情景,可你身边的那个小黄皮子,她应该知道,我记得当年,她和山精同时在这里出现过,山精出事后,身上背着的一魄,得在短时间内,寻找到下一个属性相似的宿主,也许会就近,寄在那个小黄皮子身上也不一定。”
我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顺着木魅的眼神,扭头看向了白翩跹“呵,没想到你还真是知道些什么啊。”
白翩跹拧巴了一下,没敢和我对视,然后迅变作鹅黄色光球,缩头缩脑的闪躲开来,头也不回的向着远处,越跑越快,身形瞬间就消失在山野中,我转身喊了句“小白,你给我站住。”
可山林里,却远远的传来一句模糊的回应“我,我觉得有点不太舒服,我先走了啊,咱们,咱们城里见。。。。。。”
钱莱仍旧被倒吊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看支起身子,看着早就跑的没影的白翩跹,对我说道“我说,文法师,你们六壬堂可真够复杂的,连这个小黄皮子,也有事瞒着你咯。”
我皱起眉头,再次琢磨起内里的盘根错节。
木魅边上的那个阵法,虽然是很早之前就安排上的,可流水坳作为斗法选址,肯定也得提前考察,斗法现场的丁宅的情况,仙鹤观的人是了解过的,所以才会把严娟被禁锢的魂魄,给转到沙坡溪墓碑下。
别的不说,就算是这个木魅所在地的阵法布置的十分隐晦,其他的黄袍道士看不明白,但仙鹤观的紫袍天师,肯定能知道,但他最后仍旧选择了这里作为斗法场地,如果事实真像木魅说的那样,单单从这一点看,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于是,我想了想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你的古树之魂被抽离,很多感知的来源,和夺走你树魂的人相关联,所以,产生了记忆混乱。”
木魅没有响应,周围安静的连个鸟雀声都没有,钱莱倒掉在树上继续晃悠,他试图弯身起来,却被木魅的树藤缠绕的更紧,他无语的喊道“诶,我说文法师,你们的事情能不能缓一缓?先把我给放下来?都被挂的都快要脑充血了,这样下去,过几天还要参加法会,到时候我要是听不明白了,你可得负责啊!”
我若有所思的看向钱莱,没错,如今能知道流水坳和丁宅来龙去脉的的就只有仙鹤观了,我们与其在这里干瞪眼,等木魅清醒,还不如明天单刀直入,问一问紫袍天师,来的更直接些。
钱莱被吊的难受,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他忍不住再次大喊了起来“文法师,你想什么呢?有听见我说话了嘛?文法师。。。。。。”
“你说的法会,什么时候举行?”我对着树藤施了个火符,火光闪烁着把绕着钱莱脚脖子的树藤烧了个窟窿,树藤虚晃了两下,猛地抽离,毫无防备的把钱莱撂在了地上。
钱莱捂着屁股站了起来,对着木魅一阵骂骂咧咧,随后应了我一句“后天”。
我点点头,摸了摸被我收在香囊里的山精,准备返回仙鹤观,此刻,密林深处有一双冰冷的眼睛,穿透层层暗夜,顺着白翩跹消失的位置,渐渐隐去。
我背后一阵凉,像是感受到什么一样,猛地回过头,却只见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慢慢淹没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