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希清没有回头,倘若回头他就会现身后那一处,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渐渐隐去了,出现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场景。
时值八月,到了正午,天上日头毒得很,也更加衬托出树下阴凉处的珍贵。
楚希清汗流浃背,坐在树荫下乘凉,耳畔一直蝉鸣不歇,不禁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他第一次和人打架,是个嘴毒的小子。因为楚希清他爹自他出生来就未曾出现过,所以总有同龄人拿这件事嘲笑调侃他,那次说的实在难听,楚希清没忍住,就和那个同龄人大打出手,那个小子嘴厉害,拳脚功夫不咋地,被楚希清打的一直哭,之后回去告状,那孩子的爹娘去楚府讨说法,然而楚希清他娘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她不觉得自家孩子做错了,既然如此,要吵陪你们吵,要打老娘我就拉下面子去叫人!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楚希清自问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爹真没什么感觉,也不觉得那个爹如果一直在会怎么样,反正如今挺好的,只要娘亲安在,楚希清就满足了。现在更是多出了一个念想,一个不属于凡尘的念想,但他谁都不能说,这是哥哥交代的。
楚希清双手交叉放在脑后靠在树上,闭眼回想着哥哥留的信最后的话——“希清,依你的性子,肯定早早打开了吧。也好,有些事早些好。上面告诉你的那个世界,你可以拒绝,为兄都接受,当然,为兄还是希望你能去看看隐藏在表面下世界真正的样子。另外,为兄不孝,数年来从未在娘亲身边尽孝,实在有愧,传你这练气之法也是希望你能更好的代替我陪在娘亲的身旁。希清,日后你是要独当一面的。最后,日后可来寻我。珍重珍重。”
一阵热风吹来,楚希清回过神,想起来一事,欸,怎么都到正午了,我采药采了这么久吗?眯眼看向天上大日的楚希清很疑惑。
起身寻找下山的路,再不回去沈爷爷该担心了,走了一段路,几句交谈声吸引了楚希清——“就把他埋这里吧。”“会不会没死透啊?”其中一个没好气到:“那你再敲他两下!”“唉,好好好,赶紧埋,谁让这小子运气不好,招惹到少爷,不过也真的是虚啊,碰了两下就倒了。”“别说了,赶紧埋了走,真晦气。”
楚希清靠近声音来源,躲在一颗树后面,偷偷看过去,惊骇的看见两个仆役模样的人正挖着坑,地上躺着一个紫衣青年,头上都是血,被人用绳子捆着。
“这……这是要杀人啊!”楚希清心中一惊。打人倒是打过,血倒也见过,不过像今天这样闹人命可从没经历过。
楚希清内心犹豫,要不要救,恐怕很危险啊!但转念一想,我可是修道之人啊!怕什么。
四处找了找,捡了几块石头先试试。
“咻!”一块石头精准命中其中一人,“啊!”那人怪叫一声,痛的整个人弯向被击中的那里。
不等二人有所反应,楚希清又是一块石头扔出,砸中另一人,那人立刻感受到同伴的痛。一声哀嚎惊的林中栖息的鸟全都飞走。
“啊,谁!是谁!”其中一人咬牙切齿环顾四方恶狠狠道。
现两人反应如此激烈,楚希清顿时心里有底了。旋即放下箩筐,慢悠悠走出,看着两人,正气凛然说到:“你们光天化日竟敢害人性命,今天我要替天行道把你们抓去官府!”楚希清自认说的已经很江湖了。
那两人见到有人很惊讶,本来还很害怕,但见是个青衣少年,心中便起了杀机,一人狰狞道:“刚刚石头是你扔的吧,既然看到了,就陪他一起吧。”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一把短刀,另一人则随地捡了块石头。
楚希清看到明晃晃的刀子时心里还是一紧,但心里给自己打气:“我怕什么,两个普通人而已。”
持刀那人挥舞着刀向楚希清冲去,楚希清也不躲,反而主动迎上去,在短刀即将刺到楚希清胸膛时,他猛然停住身形并且后退一步,左手瞬间抓住那人持刀手腕向身前拉,侧身一拳打到那人肚子上,“啊!”一声惨叫,声音还未消失,又挨了楚希清一记膝顶,手中短刀握不住掉到了地上,楚希清松手后那人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的哀嚎,前后不过十秒,另一人已经看傻了。
楚希清双手负后,面色十分平静,实则内心狂喜,故作高深道:“你也要来吗?”
“哒!”石头掉在地上出一声轻响。没有任何动手的想法,拔腿就跑。
楚希清还想追上去,但一想到还有个紫衣青年生死不知,便放弃了追上去的想法,低下身子去检查紫衣青年的呼吸,有,但很弱。
赶紧,还有救。
将那紫衣青年解绑后背到身后,看了一眼箩筐的位置,扯了扯嘴角,有点重,开始向山下跑,临走时还不忘给那个倒在地上的来一脚。
药店门外,沈大夫还在等楚希清回来,看了眼天正中的太阳,心中疑惑:“今天怎得去了这么久,那些药材没那么难找吧?再不回来我就得去找找了。”
转身想要返回店内,便远远听到一声:“沈爷爷——”
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个青衣少年背着一个紫衣跑来,沈大夫赶忙迎过去。
楚希清脸都跑红了,喘着粗气,说到:“呼,沈爷爷,快……快救他!”
沈大夫很震惊,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采药了吗,这人是谁?”
“呼……沈爷爷,我待会再告诉你,先救他。”楚希清将身后之人放下,沈大夫和楚希清一起将他扶进店内。
楚希清歇息了一会,又上山去取箩筐了。
好像离了景城之后经常会累,楚希清也不是什么吃不得苦头的,只是终究不是当年景城中的孩子了。
朴素的房间中弥漫着草药味,躺在床上的青年手臂上插着几根针。
青年合着的眼皮微动,慢慢睁开了眼睛。青年一睁眼现身处陌生环境,头上一阵剧痛传来,想伸手捂头,却现手臂上插着针,头上绑了一圈绷带。
此时一个老人端着碗进来,现他醒了后把碗放到桌子上,轻声问道:“小伙子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那青年艰难回答道:“感觉浑身疼,老人家,是您救的我吗?这是哪?”
沈大夫微笑道:“小伙子,疼很正常,老夫沈敬文,是个大夫,救你的是个名为楚希清的少年,老夫也只是帮你治治病而已。这是安昌镇一家药店。”
青年报以一笑,只是比哭还难看,“多谢沈先生。”
沈敬文不解问道:“小伙子,看你衣着也不像是个穷苦人家的,怎得会落得如此地步?”
那青年满脸痛苦,眼底尽是苦涩,苦笑道:“我名温慕言,本是平陵郡人士,此前从家中偷跑出来,一直走到这江郡寒江县,从家中带出来的钱财都用光了,之后和与这寒江县一家公子起了冲突,他人多势众,只记得被敲了一棍子,之后就记不得了。”
沈敬文点头道:“嗯,听你口音也不像是江郡人,一人流落在外可惨啊,怎么不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