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季雲漫總覺得有一雙眼睛正盯著自己,她微微睜開眼,發現床邊站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大約有二十七、八歲,蓄著一頭短髮,白襯衫的領口微微敞開,襯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間,露出堅實的肌膚。
兩道劍眉下是一雙烏黑深邃的眼眸,似乎蘊藏了很多故事,他削薄輕抿的唇微微張開:「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熟悉的聲音讓季雲漫適才快要靜止的心重跳動起來。
他是段亭泛!
季雲漫剛想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他是段亭泛沒錯,可他現在,到底是敵是友?季雲漫不得而知。
段亭泛看向她那雙有光的眼睛,那雙星眸比第一次見她時,還要亮,見季雲漫沒有說話,段亭泛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說:「這裡很安全,你別害怕。」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許多人的腳步聲。
季雲漫似乎又聽到了單行的聲音:「秋田長官,您不能進去啊,秋田長官——」
言此,秋田寬一身日本軍裝,儼然闖進了季雲漫的臥室,身後還跟著數十名日本官兵,瞬間就把半個屋子站滿了。
季雲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緊地揪住了被子,這些日本人是來找她的嗎?
不行,她現在不能慌,不能亂。
單行為難地站在段亭泛面前道:「三少爺,對不起,我沒攔住。」
只見段亭泛泰然自若的轉身,看向秋田寬,又看向身後那一群日本人,語氣有些不悅:「不知秋田長官,帶那麼多人闖到我的私宅,是想要幹什麼?」
秋田寬隱隱地看了一眼段亭泛身後的季雲漫,動作誇張的朝段亭泛鞠了一個9o度的躬:「抱歉,我只是聽聞,您昨日把共黨季學林的女兒季雲漫從霓裳記帶走了,所以我特意來問問情況。」
段亭泛上前了一步,將秋田寬扶起來,然後動作輕蔑地扶了扶秋田寬的軍帽:「秋田長官,我想,您是弄錯了,我和我的太太已經登報結婚,現在我的太太和霓裳記一點關係都沒有,您不知道嗎?」
段亭泛的語和語氣都極其緩慢,平淡的言語中無形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讓人喘不上氣。
這時,單行給秋田寬遞上了昨天的申報,秋田寬保持懷疑的態度將報紙攤開,臉色漸漸黑了起來。
同時震驚的還有季雲漫,登報結婚?
昨天?
誰?
她和段亭泛嗎?
秋田寬看了一眼季雲漫,眼珠子裡蘊藏了很多情緒,結婚的日子為什麼那麼巧,是事先安排好的,還是偶然?
他權衡了一翻利弊,委婉地說道:「抱歉,剛剛唐突了,但您太太的父親確實是共黨,我們懷疑共黨季學林把情報傳遞給了她,所以還請您讓我對您的太太進行一個簡單的問話。」
段亭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秋田長官,我說了,我太太現在和霓裳記沒有關係,並且你也看見了,我太太現在身體不適,無法接受你的訊問。」
段亭泛的強勢讓秋田寬很無奈,畢竟這裡是上海,是段家的地盤,要是為了一個共黨鬧僵了關係,以後確實就寸步難行了。
他只好鬆口,鞠躬道:「好,那在下改日再上門拜訪。」
秋田寬出去後,季雲漫掀開被子就衝到了單行的身前,搶過了單行手裡的那張報紙。
4月12日上海申報。
封面第一頁上『喜訊』兩個大字毫無防備的鑽進了季雲漫的眼睛。
是真的!
她和段亭泛結婚這件事,竟然是真的?
段亭泛走到她的床邊把她的鞋子提到她的腳邊,抬著她的腳踝,幫她穿好了拖鞋,扶著她走到了床邊:「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問我,但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先養好身體,不用害怕。」
看著眼前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段亭泛,感覺有些不真實,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是你救的我嗎?」
段亭泛的眼神暗淡了幾分:「日本人過兩天還會再來,如果他們問你關於你父親的事,你一定要一口咬定什麼都不知道,這樣我才能保住你的命,記住了嗎?」
季雲漫詫異地盯著他,起了疑心:「你為什麼要幫我?」
段家和日本人不是一條船上的人嗎?
難道,他也以為爸爸把情報給了自己,所以剛剛是在和日本人演戲?佯裝好人得到自己的信任?
段亭泛起身,嚴肅地看著她說:「正因為我們段家在日本人那兒還能說得上話,所以,我才能保你的命,而且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以選,第一,承認我和你的關係,當好段家的三少奶奶,第二,和我撇清關係,跟日本人走,你是個聰明的人,我想,你應該知道該怎麼選。」
季雲漫聞言,一時間竟然猜不透段亭泛,她絕望的鬆開了抓住段亭泛的手。
她明白她現在的處境,段亭泛這麼做,到底是真心實意的,還是佯裝做戲,她不得而知。
至少,現在的他,好像並不會傷害自己。
季雲漫不敢往下想,她的腦子很亂,眼睛很疼,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她無法相信她的爸爸是共黨,而霓裳記,這個在她心目中信仰一般的存在,就這麼消失了。
現在回想前段時間,每天晚上聽到的嘀嘀聲,原來是爸爸在發電報,還有昨天和她說的那些奇怪的話,竟然是在和她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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