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一家?」陳卿言打斷了陳友利的話。「您知道嗎?」
「是白武璽,白老爺家裡。」
惹不得。
陳卿言的腦袋裡一霎時唯剩下了這個念頭。
白武璽,在督察處當差,按說在督查處當差的自然是有的是,但這位卻是格外有名,一是這人有位軍閥出身的干老,二是這人本就在早年間參加了青幫,這兩年尤是勢力逐漸大了,更是門庭若市,就連政商兩界的人也要給他幾分面子,更有找靠山找背景的,還要拜在這人的門下呢。
這「惹不得」是一點兒錯都沒有的。
「小陳,你要想幫萬姑娘也容易。」陳友利摳著手心,「6四少爺那你若是言語一聲……」
「我知道。」陳卿言閉上了眼睛,狠狠吸了口氣,又是狠狠將這口氣吐了出來,可淤著的那點兒東西始終濘在那兒不肯出來,將心臟牢牢的包裹著,悶得透不出氣。他想要對陳友利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從哪兒說起,於是只能又是喃喃了一句:「我知道了。」便起身往外走。
他不想給6覺添麻煩,可好像越是這樣,就越是給了添了許多麻煩。
走至到了門口,卻是身形一晃直直的停了下來,像是回過神一般的對陳友利說道:
「萬笙兒若是有什麼麻煩,還請您一定知會一聲,這件事我記在心裡了,改日一併謝您!」欠身作揖,這才推門走了出去。
刻在做藝人頭上的,何止是一個難字呢?
你摸著良心,告訴自己「我是憑本事吃飯賺錢沒偷沒搶錢來得乾淨」,可就要有人時不時的掄起一棒子來打得你措手不及連同招架的能力都沒有,還要將你狠狠的踩在腳下,對著你臉上的污泥和血污狠狠啐上一口:
「你不就是個臭說相聲的嗎?」
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可冷夜裡縮著肩膀站著的萬笙兒,是怎樣將血淚一併打碎了牙吞進肚裡,一段一段的唱著大鼓,陳卿言卻是都知道的。
三不管不是沒出過藝人惹了不該惹的人被活活打死的事兒。別人若是想碾死他們,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至於陳友利給的那樣建議——那就是另當別論了。他願意與6覺坦誠相待,可無奈的是誰讓他天生就是個把事兒窩在心裡只願意自己扛的人,6眠之就是再有什麼神通,也不能每一樣都全全的都想到了,百密也總有一疏的時候。
陳卿言託付了陳友利幫瞧著,萬笙兒最近倒是沒出什麼事兒,約莫是有了這麼一遭,自己也嚇得不輕,出去唱堂會自然而然的就少了。陳卿言懸著的心也算是落了地。
春困秋乏這話真是不摻假。尤是因為天氣也冷了,人更是只想暖暖活活的蓋了被子在床上癱著不動,但總躺著也無,陳卿言和6覺倆人便拉了手在對方的手心裡頭寫字兒,要對方閉上眼睛來猜。
「別動。」6覺攥著陳卿言的手將手心露出來,一手伸出食指在上頭比劃著名,可是戳著了陳卿言的痒痒肉,一指頭落下去,先是引得這人笑兩聲才行,跟著身上也亂動。
「那你快寫。」手心裡似是有隻小蟲在爬,陳卿言忍得辛苦,他又是凡事都較真兒的人,又在腦袋裡細細的想著6覺寫的到底是什麼字——
「寫的是個『爹』!」
「哎!」6覺應得樂呵。
第91章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
占便宜的代價自然是被陳卿言不輕不重的照著手心打了兩巴掌,只是被懲戒的6四公子厚臉皮慣了,不痛不癢的欣然全收,更是一本正經的捉了陳卿言的手不放,叫陳卿言拿他沒有辦法。
「看什麼。」陳卿言將手往回抽著,卻沒什麼用。
「別動。」6覺將他的手拉近了仔細端詳著,另一手的指尖在上頭輕輕划過去,陳卿言開始還只當他是胡畫,在6覺反覆了兩次之後,才知道原來指尖順延著的都是手心裡的掌紋,由左至右,再原路回去,不知6覺在搞什麼名堂。
「我同你講,」6覺抬頭看了陳卿言一眼,故作神秘道:「這手相啊,我是會看的。」
「可算了。」陳卿言又想起那日這人騙自己什麼「得道的高僧為他解命里的劫數」到頭來還不是落在占自己的便宜上頭,想著這人悶壞的心思,再上一次當自己可不就是真的傻了?可這樣的念頭一閃,那似是孩童玩鬧時「你打了我一下,我也要還回來」引人哭笑不得的幼稚想法便冒了個硬生生的尖兒,乾脆將計就計道:
「在北平的時候我還真看過一回,那時候我娘還在,我也還小,不過那看相的都快到了乞討的地步,說幾句不要錢就為了討口飯吃,準是信口胡謅,不說也罷。」
「哦?」陳卿言本就是個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事兒的人,這樣的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倒也鮮。6覺眨眨眼睛,便催著陳卿言繼續說下去,「你不也常說金典儘是騙人錢財的?可他又不圖你錢,胡謅聽個樂也好,你說來讓我聽聽。」
「這一條。」陳卿言指了手心靠上的一道掌紋,「那看手相的說,這是姻緣線這一生何時娶妻生子全在這上頭呢。」他哪就知道哪是姻緣線了,只不過是為了哄6覺相信,裝作自己略懂一二的樣子,繼續編著:「你覺得我這條姻緣線怎麼樣?」
「我……瞧不出來。」6覺答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全把剛剛自己信口說的什麼「會看手相」都扔到一邊兒去了,只是心急火燎的等著聽陳卿言說。「你快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