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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以文会宴作十张机（第1页）

秋高气爽，候鸟南飞。高国公府因贵妃怀孕，近日家眷一个个深陷信仰事业，再三祈祷贵妃顺利诞下皇嗣，赤心虔诚，丝毫不因喜讯而忘形。这种穿钉鞋，拄拐棍，步步把实的意识，使得上下常备不懈，外部风评一直很好。

皇上有意厚待贵妃家人，中秋节对高家赐予重赏，又安排高傲领授肥差要差，沉宓因姐姐原因一口气得了三大箱子赏赐，都是上好的穿戴摆件物品。

八月下旬，长日意兴阑珊，沉宓读《醉翁亭记》，便想学太守之乐其乐，邀一场女子文会宴。

俗慕娇皙等人收到请帖，欣然答应前去，随后被长辈问起赴什么宴，一听是文会宴，都笑了。

文会宴是将宴饮与文学创作相结合，突出以文会友，重在文会，菜食属于次要，不过这是纯粹文人文会的风格。许多打着文会宴名号的书生秀才聚会，目的就是为了大吃一顿。

邵国公对娇儿调侃道：“如果既不是以文会友，又作不出好诗，用这等雅称，夫子岂不责怪！”

娇儿很尴尬，暗暗下决心，定要写一诗出来。

不日开会，雅俗、雅慕、娇儿、皙妍、芍贞、在坻、仙瑶这几位都是熟客，少了两位，舟儿大婚在即，飞飞不请也罢，多出两位重要人物，一位是康乐公主。其生母早逝，自幼养在贵妃膝下，目前宫里唯一健康长成的公主，因贵妃缘故，公主与沉宓情同手足。这次闻得沉宓要办文会宴，特意提前求皇后拿了出宫令牌，来国公府玩。另一位是郦夫人的侄女，叫良玠，算是沉宓的表姐，前两日随母上京访亲。高太君见良玠生得清秀窈窕，丽色莹然，论品姿犹在沉宓之上，思及高府孩子少，多个女孩也热闹，便再三留在府中住下。郦家丰富盈盛，又恐挤在一起委屈了良玠，就让郦夫人收拾院子单独与她母女安住，不让早早回去。

众人见良玠品貌脱俗，谈吐不凡，对她印象都不错。

公主长的白皙丰满，五官端正，气韵柔和，不算惊艳，穿戴着实华丽，鬟上满是珠翠，两只累丝八宝金凤，衔着珍珠流苏，身上的项圈、金镯、宝戒都是珍贡，一袭秋香色妆花牡丹对襟珠扣长袄儿，水红织金凤凰裙子，裹得浑身珠光宝气。

大家听闻沉宓介绍，忙一起行大礼拜见公主。公主连忙拦众人免礼。她虽是天潢贵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从不骄矜，待人一向真诚友善。

这次仓促见面，公主带了十个金镶玉大戒指，赏赐给了大家，见俗慕娇三个宛如谪仙，颇有亲慕之意。

大家在公主的示意下，都把戒指戴了，雕金指环粗如镯环，戒面的美玉如蛤蜊大一块，为皇室制作的东西，当真不计成本。公主见大家的都戴了，便将多余一个自己戴了，算是本次文会宴的信物。

沉宓的这个大院名畅心苑，是个卓尔不群的好所在，前后院子种了许多奇花异草，主屋五间大房甚是宽敞，按面积算，此处一间顶得上普通三间。如今这里一改曾经藏富风格，布置奢华，贵重摆件很不少。

明间上方是条案桌椅，摆着奇石、宝瓶、玉雕。两边次间隔着彩纱槅扇，东西梢间都被碧纱橱隔开。

东梢间从北到南分别是架子床、梳妆台、大衣镜、顶箱柜、暖炕。次间是书画间，四周雕文刻镂的桌椅，描金错彩的屏风，锦铺绒软的妃榻，奇珍异宝的摆设，样样精致。

西边两间是日常吃饭品茶的地方，南窗下都是锦枕褥毯铺的五彩斑斓的暖炕，梢间堆了许多箱笼，沉宓素日赏玩的物件，宫里赏赐和家人给的摆设。次间有饭桌茶桌，各种精美的瓷器和盆景。

大家此时在西次间，隔扇门开了三对，那边碧纱橱也全开，四周十分宽敞明亮，中间新设了一大张阔矮的方桌，短边坐三人尤宽，搭配十张莲花矮杌，颇有魏晋席坐之风。

说话之间上了茶食，点心有十二道，其中四道蒸食，百果糕、叶儿粑、桂花糕、子母仙桃，四道炸食，野鸡馅儿奶油芋粉团、糖耳朵、虾仁豆腐皮卷、月季糕，四道烤酥，咸蛋酥、蟹粉酥、荷花酥、糖浆果仁酥，全是香喷喷，热腾腾的精品。水果有西域甜瓜、葡萄、杨桃、李子四样。新炒的秋茶和入碎冰糖，冲泡在白瓷盏里，颇有一番风味儿。

众人依礼入席，按长边三人，短边两人分坐，公主特意拉了雅俗在身边，以示亲近。仙瑶第一见杨桃，满心欢喜，来自亦力把里的甜瓜也是第一次见，碍于公主在场，不敢主动。

本来有公主，大家略感拘谨，一起吃茶小心慎言，不多会儿，现公主大方可爱，毫无架子，渐渐热情起来。良玠是世家嫡女，见识不凡，初次与公主和这些显贵千金同席，也进退适从，不失礼仪。

公主难得出宫，一直开心说笑不停，快乐溢于言表。众人见公主脾性温柔，单纯开朗，都挑新鲜的民间趣事说与她听，渐渐的，空气中弥漫一股甜蜜欢乐的气氛，仿佛伸手去挽，便能轻易抓住一抹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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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好似解人意，也悄悄绕至席中凑热闹，将每一个人儿都轻轻抚摸起来，给她们的皮肤留下凉丝柔软的舒适，让她们在欢喜平和中尽态极妍。大家或托腮倾听，或嬉笑讲述，或品尝美食，或对比衣饰，十分融洽。

豆儿怪是精灵，旁边瞅着姑娘们茶快喝完，连忙准备起来。新炒的秋茶甘甜香醇，比起春茶更得懂茶人的喜爱，添一点水晶般的碎糖，适合女孩子口味。悄悄一圈换了剩茶，每人面前都变成一盏新秋。

娇儿慢慢喝着茶，忽想起来一事，说：“说到今日既是文会宴，要不要来点儿文的？”都叫了这个名字，好歹整点儿东西出来，不然回家问起不好说呀！

仙瑶忙建议：“咱们几个是学刺绣相识，不如按照九张机一人作一阙，写出十张机，如何？”她心里有了第一阙，完了赶紧交差，宴席目的是为了吃美食，哪里喜欢这些诗呀词的。

大家都道这主意不错，遂一人拿了一张薛涛笺，各自吟写，不过一盏茶时间，十阙已成，便拿宣纸让雅俗誊抄下来。全文如下：

一张机，旧学新聚文会宴，金秋日暖天作美。钗环衣锦，菱镜红妆，兴兴不肯迟。

两张机，文会未必限学士，传颂且看谈笑人。偶然相聚，贵胄莅临，入座何其幸。

三张机，银针换笔仿墨客，醉温之意不在酒。未必有才，挥手而就，只愿图一乐。

四张机，菊开如海意境高，香馨浓郁风来邀。七月流火，八月未央，秋日正气长。

五张机，幽兰深谷自流芳，品格独立天行健。皎洁无瑕，沁人心脾，君子不拘泥。

六张机，蚕丝彩线织经纬，裁缝一剪盛世衣。红尘色彩，巧夺天工，小事堪大用。

七张机，修竹节节架云梯，尖峰意向与山齐。难书胸意，怒指天际，此志谁堪比。

八张机，淑女织来簇新温，五光十色福寿深。知冷知热，贴身贴心，真是善妙人。

九张机，春蚕吐丝作春衣，秋烛荧光对窗织。辛勤四季，不输织女，女子当自立。

十张机，机杼札札彩虹丝，绮户卷卷彩云堆，流年悠长，织衣画裳，不负好时光。

大家读一赞一，无不笑着称好。比起宋词哪几篇九张机，仅仅描写男女缠绵的情意，这里完全是十个少女的快乐心意。

难得今日如此高兴，芍贞便请沉宓找来一把好琵琶，现挑了一支曲子，为大家细细唱了这篇十张机。小姑娘们品茶听歌，一个个惬意的心醉神痴。

秋色如绮，岁月如绸，十张机被芍贞唱的字字如金，句句生香。高屋敞室被外面夹杂着花香的风轻轻灌入，风被艳阳晒干过，是香喷喷、暖融融的。窗外的树被风吹过，轻轻摇曳的影子映在窗牖上，仿佛连它们也被歌乐声打动，忍不住探来细听。室内光华潋滟，流转在每一件衣服缎子上，反映出这是一场尊贵者的聚会。席中每一个人的穿戴都那么光鲜精致，每一个人的皮肤都那么光洁莹然，大家谈吐大方，举止文雅，分明都是被悉心呵护，好好教养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