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温馨的瞬间,也不是没有的,于是,点滴、微小和细碎的温暖,在岁月中编织成了一张网,把他牢牢地困在里面。
爱不得,恨不得,放不下。
这么多年下来,兰奕欢早已把“不是亲生的”这几个字当成了一个恶劣的玩笑,并没有想过会是真的。
毕竟要说不像,他反倒觉得自己跟父皇才是真的一点也不像,只不过这个没人敢开玩笑罢了。
兰奕欢缓缓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五指张开,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上一世,他与兄弟们夺权,拉拢结交大臣,博取父皇欢心,向内治国,向外攘敌,桩桩件件的事情干得井井有条,唯独自己活的糊里糊涂。
大概也是因为生命太短,事情太多,千头万绪的,顾得了这个,也就顾不了那个了。
原来到头来,他竟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邓子墨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齐贵妃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前世今生,他和齐贵妃两辈子的母子,确实知道齐贵妃一直很宠爱齐埘,可是……可是也不是一次都没有偏向过他的,他总是不能相信,那居然不是他的亲娘。
如果当真不是,那么他这么多年的渴盼、期待,甚至恨,岂不是都成了一个笑话?
如果只把他当成个多余的、不该存在的人,又为什么要把他弄进宫里来呢?
他算什么?到底算什么!
兰奕欢伸手到桌上摸了两下,摸到上面的酒壶,于是仰头对着嘴,一下把剩下的半壶残酒都给灌下去了。
但喝完之后不增畅快,反倒觉得一阵悲怒之情油然而生,令他一把将手中的酒壶扔了出去,砸翻了前面的铜镜。
“啪嚓”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大殿的门一下子开了,吓得侍卫和伺候的宫人们全都赶忙跑了进来,紧张之极:
“殿下,您没事吧?”
“怎么了,有刺客吗?”
“快,保护殿下!”
周围一片惊慌的嘈杂,兰奕欢顿了顿,闭目又在椅子上躺了片刻,面色倒是平静下来了,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甚至还笑了一下,平静地说道:“没事,不小心失手,把酒壶给摔了而已。”
他又转眸,对着离他最近的宫女示意了:“来,为我更衣。”
看着周围确实没有别人,兰奕欢的样子又很正常,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恢复了井井有条,有的收拾镜子和酒壶,有的过来,替兰奕欢换衣服。
“殿下。”
兰奕欢的近侍崇安趋上前来,接了宫女的手。
他一边亲自弯下腰去,为兰奕欢系着腰带,一边低声道:“那帮人又去咱们的几家店面里找麻烦了,您就让属下去教训教训他们吧!”
兰奕欢道:“齐埘他们?”
崇安有点愤懑:“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敢找殿下您的麻烦!”
兰奕欢略略沉吟。
齐埘还是和上一世一样,最爱找他的麻烦。
而且齐埘这人精明的很,每回故意闹不出什么大事,却又足以给人添堵,让人追究起来觉得不值当,不追究又憋屈,就是故意恶心人的。
以前有两回,齐埘也曾带着人去过他的几处产业里找茬,当时兰奕欢人不在京城,也觉得反正自己马上就要离开皇宫远走高飞,不会跟这些人再有什么瓜葛了,没搭理他。
后来齐埘消停了好一阵子,兰奕欢自己又忙于筹划离京,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没想到齐埘给脸不要脸,今天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又来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