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死在兒子登基的第三天,本?無緣見證大梁的興衰。
傅蓉微走到姜煦的面前,扶了一下他的腕子,卻摸了一手?黏膩的血,隔著單薄的袍子,裡面似乎只剩一層皮包骨,冰涼硌手?。
她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姜煦穩穩的說:「興復大業已成,舊人已歸故土,皇上回家了……臣特來向太后復命。」
傅蓉微知道這只是夢,但?聽了這話,心?里湧出一股難言的悲戚,和夾雜在其中的欣慰,她嘆息道:「回家啦……如今多少年了?」
姜煦答:「十六年。」
十六年,此?時的姜煦應是而立之年。
正直壯年,很年輕啊……怎麼會成這副樣子?
傅蓉微試圖扶他起身,道:「苦了你了。」
然而姜煦費勁的抬起頭,最後看了她一眼,沉沉的閉上了眼睛,聲息俱斷。他雙手?仍維持著行?禮的姿勢,僵在額前,就那麼跪死在傅蓉微面前。
傅蓉微猛地?驚醒了。
她尚未睜開眼,便覺得喉嚨乾澀,像是被火燎過。
原是安神香過量了,熏了一屋子的煙,眼睛也難受的很。
她爬起來找水喝。
一碗涼透的茶灌下獨自,人是舒爽了不少,偏頭看見窗戶留著的縫隙,夜風從那灌了進來,帶著清涼的氣息。
外面天仍是透黑。
傅蓉微到門外檐下數更漏,才剛寅時二刻。
安神香算是白用了。
花吟婉終是沒回來看她。
但?是——她怎麼等到姜煦了?
現世中的她發出與?夢境中一般無二的疑問。
怎會夢見他呢?
以前曾聽過一個說法,活人入夢是為相?思?。
傅蓉微搖搖頭,把?這個想法甩了出去。
相?什麼思?,八竿子都打不著關係。
她又喝了一口?茶,在床前怔怔的坐了一會兒,望著院子裡在風中輕盪的白幡,在某一個瞬間,醍醐灌頂。
——不對!
她夢見的是姜煦。
但?卻不是現在遇見的這個姜煦。
是上輩子的姜煦。
此?番也並不是什麼活人入夢。
而是真真的如同那個夢中姜煦所言,他是來向她復命了。
他形銷骨立渾身是血的狼狽,在傅蓉微的眼前越發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