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煦回馠都得了空,奉旨去御馬司牽了馬,馴服之後便騎上了街。
他去而復返,主要是因為傅蓉微,卻也不僅僅是因為傅蓉微。
珠貝閣的隔壁是一家名為浮翠流丹的畫肆。
兩家店緊挨著,走廊盡頭的閣樓互相只有一牆之隔。
傅蓉微剛一愣神,便聽半尺之外的另一扇窗戶里,有兩個男人正臨窗談論——
「喲,瞧這小子過來了!」
「果然良駒還得英雄配,兄長您這匹玉獅子留了半年多,也算是等到良主了。」
「少年人,意氣風發,真好啊!」
好似尋常人家兄弟間的閒聊,細聽沒什麼特別的。
但傅蓉微卻忽覺得一陣狂風掀起了她心中的遍地荒蕪。
她認出了他們的聲音。
一個是皇上,一個是兗王,一個曾經予她生,一個曾經予她死。
仿佛她上輩的宿命,向她應約而來。
姜煦對著另一側的窗戶拱了手,皇帝微服出宮,不宜聲張,姜煦下馬,進了浮翠流丹的門。
傅蓉微將窗戶半掩上,隔壁的聲音仍能清晰的傳來。
皇帝言:「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今年而立了吧,還不冊正妃?」
兗王答:「無心情愛啊哥哥。」
心思都用在造反上了吧。
斷情絕愛、遲遲不成家的男人,九成九藏著鬼。
傻皇帝還問:「馠都名門貴女那麼多,一個心儀也沒有?」
兗王倒是沒把話說死,思量著,說:「前幾天遇上一個姑娘挺有意思,也愛畫,說是想送一幅畫給我,我正等著呢。」
皇帝「嗯」了一句:「好,愛畫的好,和你能聊得來,也容易處……誰家的姑娘?」
兗王聽聲似乎是笑了:「平陽侯,傅烏春,他家的姑娘。」
他們一提到平陽侯就笑。
嘲笑。
年過四十,膝下無子,可不成笑話了麼。
傅蓉微聽了這些話,閉眼心想:「果然……」
蓉珍與兗王不明不白地搭在一塊了,那傻姑娘尚不知兗王的身份,竟錯以為他是個家世清貧讀書人。
花吟婉見傅蓉微一直站在窗邊出神,輕輕喚了聲:「蓉微?」
傅蓉微回頭示意自己聽見了,輕手輕腳將窗戶關上,以免驚動了他們。
兗王最後一句話順著縫隙飄進她耳朵里:「聽說兄長今年也要從傅家女兒里選一位,我就不跟著湊熱鬧了。不知兄長著意他家哪位姑娘,性情如何……」
再詳細的就聽不著了。
花吟婉已走到她身邊,摸著她腕上的鐲子:「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