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在拿到埃斯頓父親簽署的《手術知情同意書》之後立即採取了手術。
將大的血塊清除之後,對有一處雖說比較小,但位置不太樂觀的出血的處理產生了分歧。
因為位置接近腦幹,如果手術效果不理想,可能會引發一些不可避免的後遺症,比如肢體功能障礙,比如呼吸功能障礙,再比如長期昏迷。
但如果採取保守治療,通過藥物干預,也可以達到一個吸收的效果,這樣對周邊組織影響也小,風險也降低了不少。
只是恢復的時間不能保證。
一家人毫無懸念的選擇了第二種,哪怕恢復再慢,也總比醒不過來強。
手術毫無疑問是成功的,埃斯頓除了失去了那頭卷翹的頭髮之外,躺在病床上的模樣和睡著了並無二致。
得到這個好消息,奔波了一夜的埃斯頓父母終於放下心來,互相依偎著閉上了眼睛。
可即便如此,葉泓許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高大的的身體蜷坐在醫院提供的摺疊椅上,兩隻手支撐著下巴,眼睛緊緊盯著病床上,埃斯頓平穩起伏的胸口。
他沒敢離埃斯頓太近,怕自己忍不住當著長輩的面去親吻他毫無血色的臉。
葉泓許就那麼坐在床尾牆邊,用眼神描摹著病床上那副蒼白的面龐。
哪怕埃斯頓此時被氧氣罩和紗布遮住了大半容貌,可早已深刻在腦海里的模樣也能輕而易舉地被刻畫出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撕開黑暗籠罩的夜色,透過陽光射進來的一小束光亮,葉泓許終於看清了埃斯頓幾乎與病床的白色融為一體的睡顏,原本還深陷在無限自責的之中,卻在看到埃斯頓睫毛輕顫了一下之後,整個人迅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坐了一整夜的雙腿此時已經僵硬得像是兩根木棍,可他顧不得現下的狀態有多滑稽,硬是拖著腿挪動到埃斯頓的床前,想再次確認剛才那一瞬並不是自己眼花。
不過幾秒,埃斯頓的眼睫再次抖動,這次的動作比上把更明顯。
葉泓許顧不得埃斯頓的父母還坐在一旁,激動地牽起他的手,生怕下一秒埃斯頓有沒了反應。
好在等待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不多時,埃斯頓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他床邊,一臉急切的葉泓許。
他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聽到聲音的埃斯頓母親也驚喜地走了過來,頰邊還掛著沒來得及擦掉的淚。
就聽埃斯頓突然疑惑地問道:「你是誰?」
葉泓許在回想起這一刻時,曾無數次的後悔,後悔當時沒說出口的「我是你男朋友」。
病房裡因為埃斯頓的這句話突然安靜了一瞬,還是葉泓許先回過神來,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
他抑制著顫抖從口袋中掏出隨身攜帶的醫用手電,就像是之前在住院部實習時候學到的那樣,輕輕撐開埃斯頓的眼皮,觀察生理反射,想看看是不是顱腦病變引發的記憶錯亂。
主治醫師在重對埃斯頓的腦部進行掃描之後確認,的確只是因為血塊殘留的原因,造成的記憶缺失,如果吸收效果好,有個一年半載的就能痊癒。
埃斯頓的父母在聽到主治醫師的答案後,連聲感謝,對於他們來說,如今埃斯頓能夠完全甦醒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至於記憶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
葉泓許看著喜極而泣的一家人,默默地退到了一邊,拉開了病房的陽台窗走了出去。
臨近1o月的清晨,哪怕外頭陽光明媚,也低擋不住秋風的蕭瑟。
葉泓許雙肘撐在陽台上,眯著眼睛仰視一望無際的藍天。
萬里無雲的天際之中,只有幾縷白色的尾跡雲還停留在上頭。埃斯頓跟他說,那是飛機在空中飛行時,尾部噴出的廢氣。
葉泓許還記得去年校慶的時候,埃斯頓作為飛行專業的學生代表,駕駛著飛行器在學校的上空恣意飛翔的模樣。
當大屏幕投影出埃斯頓帶著頭盔的身影時,有誰能想到那被遮擋住的臉龐會是那樣的青澀。
葉泓許的心隨著飛行器的翻轉起落,毫無規律的跳動著,哪怕早就知道這樣的動作對於身經百戰的埃斯頓來說稀鬆平常,卻仍是在替他感到自豪的同時,攥緊了早已汗濕的手掌。
隔著窗台的落地玻璃,葉泓許平靜地望著坐在病床上歪著腦袋聽母親說話的埃斯頓,內心不禁酸澀難耐。
他心裡比誰都清楚,主治醫師只是給了埃斯頓父母一個最理想化的結果,可事實上,有的人直到最後也沒有完全康復。
葉泓許想來想去,他們這群人里只有已經去聯邦工作的沈渡有這個能力了。哪怕葉家已經擁有著亞特藍星上最權威的的醫療機構,葉泓許也想再試一試。
*
「會影響記憶嗎?」聯想到埃斯頓,沈渡疑慮道。
「不確定。」葉泓許腳步有些沉重,讓他重回想一遍當年的經過,像是扒開了已經癒合的傷口,表面看起來已經結痂了,可長出來的軟肉卻受不得外界的刺激,一碰起來就疼得厲害。
沈渡在聽到葉泓許的回答後,步伐不自覺地變快了起來,待走到二樓,看到靠在門邊擺弄著光腦的餘思年之後又重變緩了些。
「回來了。」餘思年說道。
沈渡點點頭沒說什麼,徑直往房間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