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熒扶著她們在不遠處停下,接著彎下腰恭敬地喊了聲:「姑娘。」
帳中傳來極輕的回應聲,一隻白皙纖瘦的手緩緩挑起帷幔,簾後露出一雙上挑勾魂的媚眼。
老婦這才看清裡面的模樣,那女子嬌媚明艷,美得不似凡人,更像是話本中攝魂聶魄的妖精。
女子手中還舉著晶瑩剔秀的酒盞,身邊飄著兩個巴掌大的小鬼在為她斟酒,許是飲了酒的緣故,她目光迷離,面上暈出淡淡的紅。
她走下床榻,一步步向她們走來,老婦心跳如鼓點般急促,仿佛下一秒就會從心口跳出來。
眼前的景象太過靡麗,老婦便以為她們是妖怪,但轉念想到那詭異的施府,她咬了咬牙,在那裡是死路一條,說不定在妖怪手裡還能活下去呢!
想到這,她神色堅定,拉著女孩跪在地上,「咚咚」地磕著響頭:「求姑娘救我們一命!」
焰紅的裙擺隨著步伐微晃,時聆停住腳步,隨意地將酒盞扔在地上,任由碎片落了滿地。
她施然垂眸,望向她們的眼神波瀾無驚,看不出一絲起伏:「你知道我是誰麼?」
老婦竭力抑制,但身體還是忍不住顫抖:「無論姑娘是誰,只要肯收下這位小姐,那便是老奴的恩人!」
時聆嗤笑一聲,毫不在意:「我還指望你報恩不成?」
眼中划過倦色,時聆轉身又坐回榻上,掌心又變出的酒盞,旁邊的小鬼立刻替她斟滿酒。
女孩的頭抵在地面上,渾身顫慄哆嗦,時聆托著臉靠在軟枕上,狀似不經意地道:「你叫什麼名字?」
老婦被嚇得提心弔膽,生怕說錯一言半句會惹她不高興:「老奴叫李婆子。」
「沒問你。」時聆慵懶地打了個呵欠,眯著眼散漫道,「旁邊那個,叫什麼名字?」
李婆子剛想回答,但想了想還是讓她自己說比較好,於是碰碰女孩的胳膊,衝著她瘋狂使眼色。
女孩咽著口水,強迫自己抬起頭與那女子對視,但在看見女子容貌的瞬間,她不由得看呆了,不知不覺就愣在原地。
好美。
她腦海中有片刻的空白,只剩下這一個反應,府里的夫人姨娘加起來都難敵她萬分之一。
「小姐!」
焦急的呼喚聲在耳畔響起,女孩這才回過神來,伏在地上磕磕巴巴地道:「我…我…我叫見月……」
「撥雲見月?」時聆搖晃著酒盞,輕笑道,「是個好名字。」
不料見月卻搖頭,眼神中流露出與年歲不符的深沉:「我娘是低賤的樂伎,所以叫賤樂,她在雪地中跪了一夜,我爹才為我改名見月。」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來不及被風吹散就消失在空中,時聆撩眼看她,眼神中染了些莫名的情緒。
手輕輕一松,酒盞便浮在空中,兩個小鬼齊力接住,而後安安穩穩地放到了案几上。
時聆拎起長裙,款款走到她面前:「同樣為人,你母親哪裡就比別人低賤了?只有懦夫才會欺負弱者,以此獲得快感。」
「那所謂的尊貴和低賤,又由誰來既定?」
時聆彎腰拉住見月的手腕,用力將她拉起,手腕有些痛,她下意識想要抽出手,卻始終無法掙脫。
時聆另只手毫不留情地抬起她的臉,讓她直視那藏於雲後的明月:「看見了嗎?在晦暗的夜色中,它是唯一的光亮。」
「既然這世間骯髒惡濁,黯淡無光,那你就做自己的月亮。」
第56章山鬼
◎拂開身邊瀰漫的雲霧,終能窺見後面明亮的月光。◎
黑暗中皓月高懸,微涼的山風拂過,吹散天邊相連的雲團,這才得以窺見朦朧雲霧中,那輪皎潔的明月。
見月怔怔地望著天上浮動的雲影,呢喃自語:「做自己的……月亮?」
時聆冷哼一聲,驟然鬆開手:「你若自輕自賤,那便沒人瞧得起你。」
一時沒站穩,見月踉蹌幾步跌坐在地上,手腕被掐得通紅,她禁不住伸手去揉:「可是……」
「沒什麼可是。」時聆打斷她,語氣中隱隱透露出不耐。
醉意漸濃,時聆眼角染上薄紅,腦袋也昏昏沉沉的,眼前的人影模糊了剎那,她揉著眉心,神色略顯疲憊:「我對你悲慘的身世不敢興,也不想聽這些。」
話落她轉身向軟榻走去,疏影橫斜間,時聆站在蕭瑟的樹下側回眸,唇角勾起輕微的弧度:「不過,若是我哪天心情好了,還是願意聽你一說的。」
見月只好將話都咽回腹中,可還是忍不住傷神,自己生如草芥,如今又是無根的浮萍,漂泊無依,甚至隨時都有可能被捉回去。
「青熒。」時聆倚在軟枕上,安然自若地吩咐著,「找幾個小鬼去給她們搭棚子。」
青熒脆聲應道:「是。」
聽她的意思是要留下她們,李婆子喜極而泣,連忙拉著見月,在地上磕了好幾個頭。
時聆掀起榻邊的簾幔,柳眉輕挑,瀲灩的眼波慵懶掃過地上的兩人,她掩唇輕笑:「哎呀,忘記說了,我是這裡的山鬼,不愛別的,就是喜歡吃人。」
而後她隨意揮了下手,身邊兩個斟酒的小鬼便飛到李婆子面前,齜牙咧嘴地嚇唬她,李婆子捂著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下一刻,帶著笑意的聲音從小鬼身後傳來:「是不是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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