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婶,鸡窝已经打扫好了,灶台也清理过了。我回去绣花了。”
莺姐儿经过一个月的调养,没有初来乍到时的腼腆和脆弱,做事勤快麻利。刘氏粗粗一看,打扫得非常干净,顿时赞不绝口,“莺姐儿啊,你身子还没全好,得空多休息。千万别累坏了。这些事情,都是小事,什么时候做不行?哦,对了,你还要绣花。不得了啊,这么小就会绣花卖钱了……”
转头再看什么也不会,游手好闲的林芳,还能有好脸色?虽然刘氏自己的儿子小宝同样什么都不做,但女孩跟男孩怎么能比呢!张口就是一顿臭骂,
“看看,看看!跟你姐姐学着点,这么大了,整天不着家,跟野孩子似地就会疯玩!家里的事情什么也不做!不知道你姐姐身子才好,受不得累?扫个地还磨磨蹭蹭的,你说你跟你姐怎么差这么多呢!要是有莺姐儿的一半,我不知道有多省心!”
一边骂,还一边戳林芳的额头。
林芳哪是好欺负的,骂就当耳边风了,不过戳她?头一偏就闪过去了。气得刘氏哼了两声,掐腰骂得更厉害了。
对此莺姐儿只是笑笑,就进屋了。
林芳分明看到她走时的眼神,带了点幸灾乐祸,还有一丝隐藏的痛快。
如果可以,林芳情愿莺姐儿能冲她大喊大叫,直说“我非常讨厌你去我爷爷家,更不该要什么白米,你这么做,让我非常生气……”哪怕气恨了,对她打上几下。看在天天能有米饭吃的份上,也能原谅。
可莺姐儿没有。她面上不显,高老太在时,该怎样就怎样。高老太一转身,她对林芳视而不见。没有必要,连话也不说上一声。
冷暴力啊!
如果林芳真是个六岁女童,恐怕摸不着头脑,就此蒙上一层心理阴影了!
今天莺姐儿走时那抹幸灾乐祸的眼神,林芳决定,不用浪费所剩无几的同情心了。莺姐儿无父无母,身世可怜,但她又不欠莺姐儿什么,米饭是三爷爷家送来的,要感谢三爷爷家里人就好了。自认跟包子有一大截差距的林芳,心理自有一本恩怨账册。
对她好的人,她双倍报答。对她不好的人,也别指望她虚怀若谷、不计前嫌。
小婶婶刘氏不知道是不是每月一次的“周期性暴躁症”作了,张口不歇的骂了小半个时辰,早练成“皮厚神功”的林芳充耳不闻。她瞟过东屋,觉得莺姐儿的身影大概闪了三五次,心理冷笑了下。
晚上,高二太爷跟九叔不回来吃。高老太坐在饭桌前,听小婶婶刘氏没口子的夸赞莺姐儿“懂事、乖巧”,沉思了一会儿,举着筷子,“莺莺啊,明天跟婆婆家去。”
这个家,当然是莺姐儿原先的家。
莺姐儿一听,当时就愣住了,眼眶一红,泪珠儿在眼眶里转了两转,拼命咬牙才没掉下来。
“阿婆,您不要莺儿了吗?是莺儿哪里做得不好吗?您说,莺儿一定改!一定都改了!阿婆,千万不要不要莺儿。爹死了,娘也没了,如果连您也不要莺儿了,莺儿怎么活下去?”
刚说完,那滴蕴含已久的眼泪就吧嗒落下来。
见此,林芳感叹——你丫怎么不去拍穷摇剧!就这说哭就哭的演技,关键是还哭得很凄美,巴掌大的小脸滚落晶莹的泪珠,我见犹怜,不去做穷摇剧的女主,太可惜了啊!
小婶刘氏也一愣,忍不住开口劝到,“妈,好端端的干嘛送莺姐儿回去?您看她来时瘦成什么样子了?一把骨头!来咱家几天功夫,脸色也好了,精气神也足了。这要是送回去,要是莺姐儿再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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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芳自动脑补——又得杀一头猪!
当然,她没蠢到说出来。
高老太有她自己的想法,“你唠叨什么!别以为老婆子不知道,这几天都是莺儿做的家务,洗碗扫地刷猪圈,都是她干的。她留下来,你就可以轻闲了!这么大人了,都不好说你,也动动吧,成天在家筋都养懒了。”
小婶刘氏讪讪的,“妈,你就不能给俺留几分脸面。当着小辈的,说什么呀。”
“哼!你还懂得要脸了?”高老太扭过头去,再不想看见这个让人憋闷的儿媳妇,转而对莺姐儿说,“丫头,你到底是那边的孩子。”
“不……”
看似柔弱的莺姐儿忽然爆了,饭也不吃,过来抱着高老太的大腿,哭着跪下了,“我绝不回去!阿婆,求求您了,不要送我回去。做牛做马都可以,再也不想回去了!”说完,就是一阵嚎啕大哭,委屈得什么似地。
高老太直叹气,“丫头,别哭别哭了!你愿意住这儿,就住下来,愿意住多久都行。不过,总得跟那边说一声吧?”
莺姐儿哭得泪眼朦胧,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送她回去,而是让她跟那边说一声,就算正式在二房落脚了?喜极而泣,“全听阿婆安排。”
由始至终,林芳咀嚼的度不变,除了眼眉挑了下,再无其他,仿佛身边生的事情跟她无关。莺姐儿是哭也好,是笑也罢,她的眼睛只盯着盘里那条滋味无穷鲜美的鱼。
一个人是否好吃,不该看生活优渥、衣食无忧的时候。比如林芳,从来没觉得自己对食物的渴望可以大过一切,如自尊,如教养,如内心的羞耻感。因为之前,她从来没觉得吃上白米饭,能有一碗鱼汤是多么幸福而难得的事情。
看来那句话——有奶便是娘,是真理啊。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拿着好吃的食物,诱惑她离开高家,恐怕她不会犹豫。
原因?离开就一定不好?留在高家就一定好?最后结局也不过是换笔彩礼。谁还真把她的幸福快乐放在心上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