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江月夕就已经想过,在正常人眼中,以她这副身体的年龄来看,如果她想跑,肯定会顺着自己来时的路跑,目的地也只会是她熟悉的地方。
那蔡阿福也好,薛大娘也好,等他们带人在去往南城门方向搜寻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西城。
凭他们卑贱的身份,恐怕还不敢在西城里撒野放肆!
可是,到了葫芦巷口,江月夕就再也跑不动了。
她站在包子铺门前,眼巴巴看着蒸笼里白生生、胖乎乎、香喷喷的包子,口水已经泛滥成灾,肚子也“咕噜噜”叫个不停。
她“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伸出又黑又瘦的小手摸了摸比肚子更空的口袋,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好饿啊!
古人有气节者“不食嗟来之食”,前世她也对这句话深以为然,觉得尊严比生命更重要。
而此刻,她却只想对此嗤之以鼻:说这话的人,八成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真正的饥饿难耐!
江月夕又吞了口口水,怯生生往前一步,努力仰头看着卖包子的掌柜,像只小奶猫一样可怜兮兮地唤了声,“伯伯!”
那白胖胖的掌柜将手中雪白的毛巾往肩头一搭,探过身子看了看食案后面个头小小、又黑又瘦的江月夕,拿起一只包子递给她,“呶,小叫花子,吃吧。”
江月夕顿时眉开眼笑,虔诚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包子。
包子特有的麦香和肉香扑鼻而来,江月夕强忍着想一口吞下去的欲望,对着掌柜甜甜一笑,“伯伯您心真好,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哒。”
“小东西嘴还挺甜,快吃吧。”
江月夕将包子递到嘴边,刚张开嘴,耳朵就传来一阵剧痛,一个阴恻恻的、得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兔崽子,长本事了,还敢跑,嗯?!”
麻蛋,这蔡阿福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
“爹爹,吃包子!”江月夕忍着疼,将手里的包子举到蔡阿福眼前,“肉馅儿的,可香着呢。”
浓郁的肉香下,蔡阿福情不自禁放开江月夕,接过包子。
说也迟那也快,江月夕闪电般伸出手,在一个背对着她的、肥硕无比的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
然后往旁边一躲,将手背到身后,瞪着乌黑溜圆的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蔡阿福。
突遭袭击的胖女人“啊”的惊叫一声回头,想也不想抬起肉肉的巴掌,“啪”的一下重重打在蔡阿福脸上。
刚把包子递到嘴边,就被人一巴掌给打飞,蔡阿福登时怒了,“臭娘们儿,你敢打老子?!”
“打你怎滴!敢调戏姑奶奶,你不想活了!”
“我呸!”蔡阿福朝旁边狠狠啐了一口,一脸嫌弃地道:“就你长这磕碜样,我得多缺女人才调戏你!”
胖女人的脸蓦然涨得紫红,挤成一条缝的眼睛努力瞪到最大,“咚咚咚”跺着脚,张开嘴气吞山河一声暴吼,“阿大阿二!”
声音未落,两个袒怀露臂、铁塔般的壮汉越众而出,抱拳一礼声若洪钟,“小姐!”
小,小小姐?
在这京城里,能被称为小姐的,家里自然是非富即贵。
蔡阿福看着胖女人的双丫髻吓黄了脸。
胖女人伸出馒头似的手,恶狠狠指着蔡阿福,“揍他!”
江月夕趁机挤出人群,听着里面传来拳拳入肉的沉闷声和蔡阿福惨绝人寰的惨叫,捂住嘴贼贼一笑,迅穿过几个小摊儿,继续向西城方向跑去。
她人小腿短,再加上长期吃不饱,跑了三条街之后,就再也跑不动了。
汗水将她干枯黄的乱粘在脸上,破烂的鞋子不知道跑丢在什么地方,光裸的脚底板已经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