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巫术帮机房。
三十三个巫术帮成员的胎生肉体,蜷缩在人造子宫中,淡黄色的人造羊水为他们高度舒展开的大脑,提供了充足养分。同时,也为他们所连接起的异兽肉瘤团提供必要的基础代谢。
没有谁敢于向地下城偷运走私异兽活体。任何形式的异兽活体走私,冷冻器官、嫁接肢体、活性骨髓等一切与异兽挂钩的东西,都会受到保卫局、海关、警察、国防军等强力机关的搜查,一旦查出,可不经审判而就地枪决。
各个地下城强力机关时有龃龉,但对异兽材料都秉持了一贯态度,除恶务尽。
这种态度不仅源于担忧异兽材料的潜在性疫病,而且源于异兽战争时代的恐惧。
人类在这一万年统治地球的岁月中,终于遇到了可以撼动自身统治地位的物种。
高如山峦的崩龙,心灵侵入的暗鬼,肢体强健可摧坦克的猛攻虫,破障钻地的沙鬣蜥龙……这些异兽一度统治了人类消失后的地表。在并不久远的过去,国防军为了歼灭这些地球有史以来的最强大生物,动用战前遗留下的所有主战机甲,那些威严如天神般的登峰造极的工业泰坦在与这些禁忌级别的异兽对决中,消耗一空。
几乎没有人知道禁忌异兽的存在,人们只知道行军蚁、盔鼠、人皮狼、笑面蛛这类难缠如牛皮藓的异兽,认为人类依然可以在武力与智力上,绝对碾压地球上其他生物。
但很少有人记得,人类并非永远是地球的霸主,比起恐龙以百万年来计算的统治时间,人类只是地球王朝里年轻的一员。
而知晓异兽战争内情的人们,那些还未死完的老人们,尤其明白这个道理,而他们要确保的,不仅是龙山社会的存续,还有可能是地球最后一批人类的存续。
因为人类要生,所以异兽必须死。
但再严密的天网,也需要收拢的过程。
巫术帮机房里,巫术帮成员默契配合,尝试在多维意识空间影响温月与陈潇湘的人格意识。本我意识战争、自我意识经历,在无穷多的时间线上,交叉的人格必然留下印迹。
全功率运作的大脑,不堪重负的廉价声电芯片,越来越暴躁的情绪基准值,快要破裂的巫术帮大门。还有那一团,与巫术帮成员大脑串联起来的异兽肉瘤团。
没有人知道这是属于哪一头异兽,只能确定这是一个完全脑死亡停止机能的肉瘤团,但即便如此,依然可以中介,连接起多达几十人的思维网络。
去你妈的禁忌异兽,去你妈的保卫局,去你妈的禁令,哥们是赛博黑客,管你的用心会不会良苦。
今天哥们就要弄死这两个保卫局女探员,把一个送上门的小美妞,一个瘫痪不能的大御姐吃进嘴里,在全是疯子的城寨里,哥们算是绝对的正常人!
这两道逻辑,潜藏在每一个巫术帮成员脑海内,在不断引导温月的意识体,去走向越来越奇怪的经历。
记忆的坐标校定不断变换。温月的逻辑意识被分化稀薄地越来越多,温岳、温越、温玥、温跃、温阅……这些还算接近的逻辑体在具体行动中,保持着与“温月”本体差不多的行动,但更多温语、温余、温与、温于,这些少了一个韵母的名字,直接“温月”的本名隔开,直到开始大规模偏离。
在2o68年12月12日,现实中的地表政变事件里,最先分化出的国防军士兵“温岳”,被海兰江民兵“温越”打死,保卫局特工“温玥”又误杀了前者。太多太多的人格逻辑交叉与冲突,好像计算机的底层逻辑代码出问题,等到二进制代码“1”和“o”被修改时……
何以为灵魂?
何以为人格?
何以为自我?
陈潇湘的自我意识空间里,无数个受潜意识映射支配的“温月”警觉起来,她们开始奋力扭转起这场走向错误结局的政变,奋力向她认知中的真实结局扭转去。
真实的结局,难道不该是在最后一刻,双方止戈停战,伤亡极小,基本以和平形式交替么?这场政变,究竟叫做“肃军政变”,还是叫做“宫城之变”,或是“双子塔炮击事件”?
“温月”周围的人,那些巫术帮成员的意识映射,意识变体,齐刷刷的盯住了“温月”们,每当她想要反抗,高呼地表地下本是一家,就会有一颗子弹打穿她的后脑勺,冠以“叛徒”的名义处决。
“老大,这小娘们的情绪基准值在朝着我们划定的方向走。”红嘴巴向金乌报喜道。
金乌并无变化,他的形象仍是那个中世纪美男,这个放中世纪能虏获下到农妇上到王后的美男,在温月踏入巫术帮大门时,就已设好了圈套。不过他不以为意,甚至替温月感到一丝解脱。
这很奇怪,一个肉体寄生的灵魂黑客,却为一位前程远大的保卫局探员的死,以她的名义,感到解脱。
因为他可怜温月的灵魂。
一个可怜的灵魂,活在谎言中的灵魂,她坚持得越久,痛苦就越大,无论有没有他的介入。
在深度神经通感时,他就已看光了温月这二十多年以来的人生,那些隐藏了的,删除了的记忆,在这位赛博意识大师面前,都无所遁形。
还有另一个活了三十多年的女人,一个只剩下忠诚的女人。
“意识空间边缘保险、集体无意识空间最终边界,都安全?”金乌问道。
“没问题老大。”
金乌回想起温月在面对陈潇湘记忆中的“仿生义体”的选择,正是这个举动,让他得以侵入了温月的潜意识,并称之为可怜。
“最后一步,覆盖掉她!”
……
记忆节点:2o68年12月12日,记忆所在:陈潇湘的第二层自我意识空间,记忆核心:海兰江集团大厦。
“火箭弹!”一声巨响,北风越野车随之掀翻,满脸是血的温月艰难爬出来,她喉咙泛着血腥味,她茫然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
昨夜还无比煊赫的海兰江大厦,此刻成了一地废墟瓦砾,街头巷尾,尽是国防军的坦克和机甲士兵,他们在挨个处决佩朝天犼徽章的保卫局探员,还有一列列双手抱头走过的蓝领章海兰江民兵。
她输了,保卫局输了,输的很彻底。
“在我身后躲好。”温月持枪站起,对身后的人说道。
身后的人却与温月并肩而立,此人鬓风霜,正是温月拼尽全力要救出的人。
海兰江集团总裁,曹正辉。
这位权倾地上地下的总裁,从保镖尸体上取下手枪,与温月背靠背而立,因为他们已然是最后的幸存者。
这是最后一个“温月”,她已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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