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丹道“不,与你大嫂生前做的味道极其相似。”
游淼见那一碟是百合炒虾仁,便放下心来,这道菜在江南倒是寻常。想必墨烟楼请的厨子也是用心的,便朝穆风道“去问问谁做的这道菜。”
游淼本想让厨子再做点上来,不料片刻后乔蓉笑吟
吟过来,问“菜好吃吗楼里还没开业,厨子都是外头来的,早就放工回去了。这桌子菜都是我亲自下厨做的。”
游淼有点意外,心里又笑道乔蓉果然了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聂丹拱手道“劳烦姑娘了,生出这些叨扰,实在于心不安。”
乔蓉道“淼子的哥哥,也就是自己人,喜欢就多吃点。”
说着又过来斟酒,游淼心中一动,想到聂丹也该休息放松下了,便朝乔蓉道“表姐也过来喝两杯罢。”
乔蓉嗯了声,聂丹忙让了个位置给乔蓉坐下,游淼吩咐下人摆上筷子碗杯,乔蓉又道“江波山庄里的状元红我很喜欢,只是后劲大了,不敢多喝。”
聂丹一生行军打仗,守鳏已有十五年,当年妻子死后,京城来做媒让他续弦的便踏破了门槛。然而聂丹却从未与女孩接触过,大多以出征为由拒绝了。乔蓉又是大家闺秀,行止得体,席间聊了几句行军之事,聂丹便说了许多,排兵布阵,塞外风情,乔蓉只笑着听了,又十分好奇。
游淼喝着酒,心里在想,乔蓉年纪大了也未出嫁,若双方都有意,能撮合上,倒也是好事一桩,想着这事,眼睛东撇撇,西看看,乔蓉猜到其意,喝过酒,吃了菜,便让人收拾桌子,告退回去睡下。说“淼子今夜睡家里不”
游淼正有此意,说“回去也晚了,就在楼里歇息罢。”
聂丹道“不要再麻烦人收拾了,你我睡一榻上罢。”
聂丹开口,游淼便欣然点头,喝过酒后全身热,与聂丹挤在一起睡下。外面下雪天仍十分敞亮,夜光透过窗棂照入。
游淼低声道“大哥。”
聂丹唔了声,闭着眼,显也未曾入眠,许久后叹了口气,说“许多年未曾睡过家里的床了。”
游淼问“你为了天启行军打仗,这些年里,是什么支持着你”
聂丹不答,过了很久很久,游淼已有点困了,聂丹方开口道“我与芸儿约好的,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有个家”
“嗯。”游淼迷迷糊糊,喃喃道,“是这么说”
聂丹道“王师北定中原日”
接下来,游淼已困得听不见聂丹说的话了。
一夜过去,
翌日他是被摇醒的。
摇他醒来的人,居然还是谢权。
“快起来”谢权道,“游大人,不能睡了出大事了”
游淼醒了,登时一个激灵,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都在找你”谢权哭笑不得道,“政事堂的门槛都被踩破了我听说您带着小厮走了,昨夜就没留宿,想到可能在墨烟楼里。”
“先生出了什么事”游淼蓦然一惊,谢权忙道,“孙先生没事,倒是聂将军,今天去上早朝了”
游淼简直头疼欲裂,好说歹说,聂丹果然还是上朝去了,想也知道是什么事,谢权在一旁等着游淼洗漱,游淼匆忙折腾完,把脸一抹,早饭也顾不得吃,便跟着谢权离开。
车并非停在政事堂外,而是将他带到了兵部后门,推门进去,里面坐了一屋子人,平奚、林洛阳、秦少男,依旧是当年京城的这一帮人,里面还多了个谢权。
平奚一见游淼进来便道“聂丹今日入早朝,上了一道折子。我们都急疯了。”
“少废话。”游淼道,“有吃的么先上早饭。”
满屋子人愁云密布,等了半天等来游淼,第一句说的竟是这话,众人又都蔫了。
平奚让人上了清粥,游淼稀里呼噜地吃了,吃饭时一众人看着他,没人说话,吃完后又上了茶,游淼端着茶盏,沉吟不语。忽然察觉到异样,扫视这些公子哥儿,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了从前没有的神色。
是了现在他游淼,已隐约成了众人之。再没有人敢训斥他,反而要听他的吩咐,听他的安排。孙舆病重,游淼就是下一任的参知政事。二十二岁的他,即将官居极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左右整个朝廷的政要。
“这事陛下昨天下午就知道了。”游淼道,“御书房里吵的也是这个,别告诉我,你们在宫里都没有眼线。”
游淼视线一扫,便知众人心下了然。
“今天决议如何”游淼道。
“聂将军死谏。”平奚道,“陛下龙颜大怒,但没有治他的罪。只让他在京中等着,前线安排都交给李治烽。”
秦少男插口道“我听李延说,昨日下午你也在场”
“在。”游淼道,“此事不能决,只
能拖。我这么说罢,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我是不赞成废立的,至少现在不行奇怪。”
游淼忽然察觉一事,问“李延呢”
平奚摇摇头,游淼问“没有来你知会他了没有”
“他被陛下留住了。”谢权说,“我下早朝时亲眼见了,陛下召他过去。”
“别管李延了。”秦少男愤然道,“谢家、唐家、林家都赞成和谈,言下之意,也都认为该废立,当着陛下的面说这些,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今日朝上聂将军支持者众,将近一半官员倒向他。而不赞成和谈的,一个不敢做声。一个个话中都带着话,见聂将军调了风向,尽数墙倒众人推了。不附议他们的,就是罔顾国法,不忠不孝之辈。逆天而行”
“和谈是一定要的,毕竟除了和谈。”林洛阳道,“没有别的办法。如今江南一地要稳住,民生、百姓历经一年大战,已伤了元气,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回二帝,与鞑靼、胡人诸族南北分治,若有可能,黄河以北暂且划给他们”
“没有用。”平奚道,“要和谈就必定要换回人质,换回人质,下一步就是废立,你不能让李治烽在前线一声不吭,就那么带兵顶着。他不主动与鞑靼、胡人交涉,也不开战,算是什么意思况且咱们不吭气,鞑靼人未必就会遂了咱们的意,只要派一队人,先将北方的人质送回来,再要求和谈,你迟早会陷入被动之局。”
说来说去,又回到这个问题上。
“江南士人赞成聂丹。”游淼道,“是因为他们在三殿下面前,讨要不到半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