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月有余,季朝云终于再次踏上文曲峰。
被凤祁拽入那熟悉的庭院,季朝云忍不住问:“你不是从不与旁人住么?”
“所以你住在这里不许吵闹,不能打扰我休息,不然……”凤祁指了指庭院内的莲池,“我就把你丢进水里。”
季朝云:“……”
“这里一共两间卧房,左边这大的是我的,右边那间一直没人住,被我堆了些杂物,你自己收拾一下。”凤祁跨过石桥,往莲池边的竹榻上一躺,悠悠道,“屋前的庭院和屋后的灵田以后都交由你打理,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还有,这一池子金尾锦鲤我养了许多年的,你可不许吃了它们。”
“……”季朝云默然无语,道,“放心,我不吃锦鲤。”
他说完,朝右侧那间卧房走去。推开房门,屋内扬起一阵尘土。
这间屋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扫过,屋内积着厚厚一层土,各类杂物歪歪倒倒随意摆放,季朝云沉默地站在门前,一时间竟连能落脚的地方都寻不到。
见他许久没进屋,凤祁走过来:“怎么了……咳咳咳!”
凤祁被迎面而来的尘土呛个正着,捂着鼻子急退几步。季朝云回头看他一眼,正欲进屋,却被凤祁拉住了。
“咳咳……你等……咳!”凤祁拉着他逃难似的往后退,抬手施法“嘭”地合上房门,“你想什么呢,这么脏还往里进,咳咳……”
季朝云神情有些一言难尽:“你自从住进来到现在,从没打开过这间屋子么?”
凤祁思索一下:“差不多。刚入学那会儿,我找人将庭院的杂物搬了进去,之后就再没打开了。”
刚入学……
五十多年了。
季朝云闭了闭眼,道:“也罢,收拾一下就是了。殿下退后点,免得弄到你身上。”
“都这个时辰了,你想弄到什么时候?”凤祁道,“明日我找人来打扫吧,先别弄了。”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凤祁不由分说打断他,“你昨晚就没休息,今天又赶了一整天路,明日还要去上课。你这人是不会累吗?”
……反正没你这么娇气。
季朝云腹诽一句,耐着性子道:“我是想问,不收拾出来,我住哪里?”
凤祁:“……”
这院子里一共两间卧房,这间不能住,那不就只有……
凤祁余光朝右侧卧房一扫,有些迟疑。凤二殿下打出生起就没与人同住过,这层心理防线没那么容易跨过去。但若现在让季朝云走了,下次要再把人忽悠来文曲峰,恐怕更不容易。
凤祁一咬牙:“睡我卧房去!”
季朝云有些诧异,不过没有拒绝。
此刻已是主峰宵禁时间,没有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凤二殿下跟着,他恐怕刚穿过结界就要被夜巡弟子抓回督查殿。而另一个原因是,昨日意外显出妖身,今日又奔波了一整天,他的确有些累了。
凤祁睡前讲究,一定要去屋后的温泉水里泡一泡,解解乏。他这一泡就泡了小半时辰,眼看夜色已深,可待他轻手轻脚回到卧房时,却现季朝云也还没睡。
他身上只着中衣,沐浴完后头随意散着,正坐在灯下。
龙族生活在水中,不见日光,因而天生肤色冷白,这在季朝云身上更为明显。而此刻在灯下,轮廓立体的五官被裹上一层暖绒的光,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血色。
凤祁倚在门边静静看他。
不知怎么,原本还有些别扭的情绪,在看见此番景象的一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隐秘的、无法言说的悸动。
凤祁目光在季朝云脸上一寸一寸描摹,心中忽然有些惋惜:他若不是个男子……
这思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凤祁簇然清醒过来。
他方才在想什么?
若季朝云
不是男子,他要如何?
可惜他没有时间再胡思乱想,季朝云合上手中的书卷,抬起头:“你一直站在那儿做什么?”
“……没事。”凤祁若无其事走上前,扫了眼他手里的书:“你怎么又拿我登云楼的藏书?”
季朝云眼中闪过一丝心虚,而后面不改色道:“书放着不就是给人看的么?”
季朝云从登云楼拿书已经不止一两次,凤祁回回就当没看见,到现在已经把小妖龙惯得颇有些得寸进尺。
凤祁居高临下凝视着季朝云,最终没与他计较,抬手熄了灯:“睡觉!”
屋内一时陷入黑暗,季朝云在黑暗中听见凤祁翻身上床的窸窣声响,迟疑片刻,也跟着爬上床。
季朝云曾说过凤祁甘泉为饮桐木为栖,不懂人间疾苦。他那会儿不过一时气话,却没想到,此人当真如传闻中的凤凰一般讲究。